M国。
夜色如墨,星辰隐没。
穿过喧嚣城市的街头,龚飞轻车熟路带傅严琛来到了黑市入口。
这是个废弃的工厂,外表看起来破旧不堪,仿佛被时间遗忘,然而只有真正了解内情的人才能发现其中的奥秘。
工厂门口站着两个蒙面男人,拦住要进去的他们。
“请出示通行证。”
傅严琛看龚飞掏出一张黑色的卡,男人查看一眼,递给他们两张面具后便放他们进去了。
龚飞让傅严琛戴上,和傅严琛解释,“这儿要进来必须先花50万买张通行证,进去前要戴上面具,卖家买家只有金钱交易;其次还要在这儿压上姓名身家,若是挑事或者有什么矛盾,跑都跑不掉的那种,别看这市场不大,管理规模可不一般。”
龚飞夹着卡,笑嘻嘻:“一卡一人制,但我这卡是vip,可以例外带一个。”
所以傅严琛才可以顺利进来。
傅严琛轻轻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里面别有洞天。
昏暗的灯光下,每个人都戴着面具。
人们低声交谈,或是贪婪,或是恐惧。
墙壁上挂着一幅幅被岁月侵蚀的古老神秘的画作。
摊位上摆放着各种奇珍异宝,从珍贵的古董字画,到罕见的珍稀药材,甚至还有被禁的武器和情报。
买家和卖家小心翼翼地交谈着,试图从对方的言辞中寻找破绽,以便在交易中占据上利。
傅严琛跟着龚飞穿梭在人群中,目光锐利淡漠地观察着四周。
一些人眼神闪烁,手中紧握着包裹,显然是黑市的常客。而另一些人则带着好奇和贪婪的神情,显然是初来乍到的新手。
他们来到工厂深处。
黑市的拍卖场。
大概是今晚有什么重头戏,拍卖场内已是人满为患。
龚飞再次用着他的VIP特权卡,带傅严琛来到最前方的贵宾位置。
有人不满地议论,龚飞夹着卡说:“让一让,让一让,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贵宾卡。”
议论声在看到龚飞手中价值百万的贵宾卡后消了下去。
傅严琛忍俊不禁,“你这卡还挺好用。”
“那是,也不看看多少钱买的。”
拍卖如期开始。
前面拍的都是些傅严琛不感兴趣的东西,什么古董,古画,某某某年代的发冠。
那株藻类没有什么人感兴趣,傅严琛很轻易就以低价拍到手了。
东西拿到他便无意再多做逗留了,龚飞还意犹未尽。
他说:“再等等,听说今晚有重头戏呢,这人多的,跟我当初拍下送你的那条人鱼不相上下了,可惜那条人鱼不是在这个黑市拍的。”
龚飞乐趣于辗转在各个国家的地下市场,这是他的一大爱好。
龚飞无意走,傅严琛便陪着他留下了。
“接下来,是我们今晚最后的压轴拍品——一条罕见的雌性人鱼!”随着拍卖官拔高兴奋的声音,在场气氛烘托到了高潮。
龚飞:“!”
一个巨大的玻璃水箱被推上了舞台。
清澈的水箱中,一条雌性人鱼虚弱地蜷在箱底。
傅严琛目光一顿。
她光洁的皮肤上伤痕累累,金发如瀑,尾巴上的鳞片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
聚光灯打在人鱼脸上,惊地她抬手遮挡,在逼仄的水箱中挣扎起来。
金色头发,蓝色尾鳍,傅严琛看见了人鱼的侧脸,他噌地站起身,眸中难以置信。
那是,伽浅!
“人鱼?传说中已经灭绝的人鱼?竟然真的有?”
“天哪,她太漂亮了,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人鱼!”
“200万!”
“400万!”
“450万!”
“500万!”
买家们的竞价愈发激烈,每个人都想将这独一无二的生物收入囊中。
龚飞也愣住了,爆了句粗口道:“卧槽,还真是你家那条。”
“1000万。”
傅严琛的出价让激烈的叫价声戛然而止。
众人纷纷侧目这位用天价拍下来的人。
好奇地,嫉妒的,羡慕的目光掺杂。
“一千万一次!一千万两次,一千万三次!恭喜01号位买家!”
黑市有规矩,出了这个门谁也不认识谁,不管黑市竞拍什么商品,都不准随意泄露出去,若是因为买家的泄露而给黑市惹上无端祸源,该责任需要此买家全权承担,这也是为什么每个黑市都要录取买家身份信息,并要求买家卖家戴面具交易的原因。
不等拍卖官继续说着冠冕堂皇的客套话,傅严琛顶着众人的视线,大步上台。
拍卖结束,工作人员开始清场。
买家很快陆陆续续离开。
场内只剩下拍卖官,伽浅,和傅严琛他们。
拍卖官笑脸道:“先生,这条人鱼现在是你的了,需要包邮帮您送货上门吗?”
“不用。”傅严琛声音冷的像淬了冰。
拍卖官递搓搓手,“客人,货物的钱什么时候结?”
傅严琛签下支票,拍卖官满意离场。
水箱中的伽浅依旧以一个极度戒备的姿势蜷缩着,她浑身是伤,血将箱中的水染成浑浊。
他靠近,伽浅就瑟缩着躲。
心口似棉密的针扎了一下,傅严琛喉咙微哑,打开水箱的盖子时,她应激地在水箱里逃窜起来。
傅严琛唤她:“浅浅。”
伽浅仿佛被人定住了一样僵在原地。
她不可置信地抓住傅严琛,凑到他面前辨认。
“傅...严琛......”
伽浅满脸血污,失焦的瞳孔聚焦,在看清真的是傅严琛后,眼泪汹涌而出。
傅严琛抱住她冰冷潮湿的身体,感受她在怀中颤栗哭泣。
“别怕,没事了。”傅严琛语气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的轻柔怜惜。
伽浅手中紧紧攥着一个东西,几乎要生生烙印进她手心里。
傅严琛拨开她的手,掌心里是半块椰子壳小人。
傅严琛一顿。
“傅严琛...小海螺,在哪里......”伽浅没忘记一直在寻找傅严琛和她的孩子,她见到了傅严琛,那小海螺呢?
伽浅意识混沌,所有的力气在见到傅严琛那一刻后全数消失了。
她累昏在傅严琛怀里,椰壳小人还被她紧握着。
龚飞皱眉说:“她这样你怎么把她带回国。”
傅严琛把她从水箱里抱出来,脱下衣服盖住她的鱼尾。
动作前所未有的温柔。
龚飞看他:“傅严琛,我觉得,你好像真的对她不太一样,我第一次见你今晚这样。”
这样的冲动,不顾后果。
傅严琛一直都是个情绪不形于表的人,他足够隐忍内敛,从不冲动行事,但今天晚上,他激动的样子可不像平时的他。
嘴上说着不在乎,却偷偷放了她,又以天价再次把她从黑市中救下来,要说这条人鱼对傅严琛不重要,龚飞不信。
傅严琛稍微冷静下来,伽浅在他怀里,他目光复杂垂眸看伽浅孱弱不安的睡颜,道:“她很珍贵,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龚飞撇撇嘴,“行吧。”
*
傅严琛和龚飞费了点功夫把伽浅从国外运到国内了。
傅严琛将人带回住处。
时隔半年之久,再次相遇伽浅竟是这般情景。
伽浅不再能快速愈合伤口,傅严琛拿来药箱,动作轻柔地,仔细地,包扎处理她身上的伤。
脏兮兮的脸颊被擦干净,露出伽浅睡梦中也不安紧皱的眉头,她嘴里呓语地喃喃什么。
傅严琛凑近了听。
“小海螺......傅严琛......”
她被梦魇得越来越深,傅严琛不得不轻轻叫醒她。
“浅浅,醒醒。”
伽浅从噩梦中惊醒,一头冷汗,呼吸短促,她先是下意识地警惕周围,然后在发现傅严琛后顿住。
她怔怔盯着傅严琛的脸很久,颤抖着,不确定地伸出手触碰傅严琛的侧脸。
温热的,有脉搏跳动的,是真的傅严琛。
她的眼尾泛红,声音是浓烈的委屈,“傅严琛,我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
傅严琛轻拍她后背,将人拢到自己怀里,“我在的,别怕了。”
“我们的,小海螺呢?”
伽浅还记得那场海啸冲垮了他们的小屋,巨兽一样吞噬了整座小岛。
她找了傅严琛和小海螺很久很久,还是没能找到,曾经就是海啸分开了她和族人,她以为傅严琛和小海螺也是被海啸冲散了。
傅严琛眼眸微黯,没否认伽浅的“以为”。
“小海螺没事,别担心。”
“我要见他。”伽浅焦急道。
小海螺的实验停了,现在在封闭的环境中,由方梧看管着。
他暂时还不能出来,伽浅隔着玻璃与自己相隔半年的孩子相望,望眼欲穿。
最亲近的血缘关系和本能让伽浅一眼就认出这是她的孩子。
小海螺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摇摇晃晃爬过来,和伽浅贴的很近,嘴里啊啊叫个不停。
伽浅瞬也不瞬盯着小海螺,心疼不已,他好瘦,小小白白的一团,有着人类的四肢和人鱼的耳鳍,眉眼像极了伽浅。
“傅严琛,我们的宝宝,生病吗?”
要不然为什么看起来这么虚弱。
她靠在玻璃上,与小海螺小小的掌心相贴。
一想到她的孩子刚出生就受了这么多苦,她的心就疼的不成样子。
傅严琛说:“他从海上被救上来身体就一直不太好。”
伽浅额头抵着玻璃,心如刀绞。
傅严琛搂住她,“别担心,小海螺会好的,明天就可以从这里出来了。”
傅严琛:“你身上还有伤,别让我心疼了,听话,明天小海螺就回家了。”
“我想再跟他待一会儿。”
伽浅又陪小海螺待了一会儿,最后眼神留恋地多留在了小海螺身上几秒,她和小海螺告别,小海螺依依不舍趴在玻璃上,伽浅靠在傅严琛怀里,被他揽走了。
第二天,傅严琛如约将小海螺从实验室里抱了回来。
小海螺第一次离开保温箱以外的世界,好奇地睁着滴溜溜的眼睛打量周围一切。
他很乖顺地让傅严琛抱着,见到伽浅,没有一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而是亲切的朝伽浅伸出手臂要抱,嘴里啊啊个不停。
他还不会说话。
伽浅紧张又期待,不知道双手该放哪里去抱孩子,“我,我可以,抱抱他吗?”
“你是他的妈妈,当然可以。”傅严琛将孩子放在她怀里,教她用人类的姿势抱着小海螺。
小海螺异常喜欢伽浅,小手搂住伽浅的脖子不撒手。
“阿,阿......”
小海螺在她怀里咯咯笑。
伽浅贪恋地凝望孩子,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迟到的亲吻。
他们人鱼每生下一条小人鱼都会在他们刚出生的时候,就在他们额头落下一个带着母亲祝福的吻。
一开始伽浅还不太会和小海螺相处,连怎么抱他都是个问题,后来才慢慢学会。
小海螺异常黏伽浅,傅严琛每每回家都能见着一幅伽浅和小海螺温馨相处的画面。
这样幸福而又具有烟火气的气息,让傅严琛感到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就像是空掉的心脏,猝然被补缺了。
他也隐隐意识到,补这个缺口的人,正是伽浅和小海螺。
傅严琛不得不承认,他有些想要这样的生活。
傍晚,伽浅寸步不离陪在小海螺摇篮边逗他玩,她的尾巴收起来了,脸上洋溢着母亲的慈爱光辉。
不知道是不是接触到伽浅的原因,小海螺各项指标变好了,正在往健康的方向发展。
傅严琛收到贺露的短信。
【严琛,订婚宴马上开始了,我哥哥已经到了,你在哪里?】
傅严琛关掉手机,眼底情绪不明。
伽浅见他要出门,以为他又该去工作了,抱着孩子抬头看他,眼里是犹豫的后怕,“要早点,回来。”
伽浅经历了上次的事,对于分别,即便是短暂的那种,都会心存不安。
傅严琛走后,伽浅拿着那半块椰壳找人继续逗小海螺玩,他好像比正常人类成长的速度要快一点,能模糊不清发出字音了。
偶尔会喊妈妈,偶尔是爸爸。
这些词语都是伽浅教的,但也只在小海螺面前念过几次,没想到小海螺真的记住了。
她亲亲儿子的脸,欢喜地蹭蹭。
伽浅时常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在她以为永远和傅严琛还有小海螺分离时,她又回到了傅教授身边,小海螺也平平安安。
她在寻找傅教授的过程中,意外落入了人类的陷阱,之后和第一次遭遇差不多,有很多人把她绑起来,塞进了狭窄的水缸里长途运输。
她在层层恐惧中度秒如年,从未想过救她于水火的人还会是傅严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