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林，说说看，你还发现了什么？”
局面混乱之际，楚邪出声，震住了全场。
身为这个副本颇有威望的玩家，他的存在还是让很多人不可忽视的。
1117想了想，明白他在叫自己这具身体原本的代号，于是道：“总之，毕业，和通关，是不挂钩的。通关，是必须完成角色副本。”
李秀秀被打脸后一直默默降低存在感，听到这儿，又忍不住叫起来。
“啊？什么副本？我们怎么没见过，你可别胡说！”
1117不为所动。
“这个副本，其实是个探索副本，找到真正的出口，就能出去。”
1117一字一句，把昨晚在校长办公室发现的情况说了出来。
是的，这所学校，其实只是一个伪装。
其实真正的通关方法，是在副本里找到“真正的出口”。而他昨晚，已经发现了那个出口的所在地。是完全独立在学校之外的——
地狱之门。
“不过那扇门是有限制的。”1117缓缓说道，“前‘一百’个进入门内的人，会死。”
“你说什么我们就相信你吗！”李秀秀仍然不服气，叉着腰反驳，“这所学校都快三百号人了，多的时候还差点破千，死的人也数都数不清了，还没见有人发现什么门！”
“我说的门就在校长办公室，大家随时可以去看。”1117面无表情打断李秀秀，“走到门口，就会听见系统提示那扇门的用法。”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听着1117说话。
不知不觉，大家都被他身上那种沉静的气场折服了。
1117继续说着，“总之，真正毕业的方法，是通过地狱之门，牺牲一百个亡魂。”
1117并不知道自己这话说出来意味着什么。他不过是就事论事。对系统而言，1就是1,2就是2。
“他说的是真的。”一个瘦高个突然颤声指着1117，“我有测谎能力，他没说谎！”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人群中，夏忽然笑起来。
“那还等什么？杀一百个弱鸡，扔进去不就好了！”
说着，竟然直接朝着李秀秀冲过去，脸上带着微笑，手里却瞬间多出一把餐刀，“我一直都觉得，你的废话太多了！”
“啊！”李秀秀大惊，好在她也是在副本里混过很久的玩家，虽然被刺中，但没有被刺中要害，捂着流血的手臂大怒，“楚哥，他是个疯子！”
可不等李秀秀继续申诉，其他人也瞬间分散，互相盯着其他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我想活下去，我不能死。”一个男玩家念念有词，说着，竟然直接抬手去卡晕倒的眼镜妹脖子！
“我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去死！”仿佛是一枚炸弹在人群中炸开，怨毒的情绪开始在玩家中蔓延，不断有人按捺不住，开始互相攻击，而且招招致命，根本没有留余地！
1117一愣，没明白这些玩家怎么就大打出手。
他的话还没说完呢……
“张林，到食堂去！”楚邪忽然对着她大喊，他神色严肃，朝他伸出手，“我会保护你的，我发誓。”
可话音刚落，他就不得不往后闪躲——因为夏抄着刀朝他扑过来！
“这么喜欢扮演深情王子的人设吗？真让我觉得恶心，你还是早早去死吧，我会好好替你照看他的。”夏说话时，笑得很温柔，好像手里拿着刀砍人根本不是事儿。
邪神在一旁看着，啧啧称奇，“你到底有什么魔力？宝贝，他们为了争夺你，已经不顾一切了。”
1117听不见，但他也很迷惑。
为什么？
他们在争夺他么？
可他现在不是系统了，只是个菜鸡玩家，有什么好抢的？
宿主说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他身上没什么值得抢夺的东西，他们应该是知道的啊？
对系统而已，他的思维范畴里完全没有“爱”这种概念。但他能隐约感觉到不对劲。
忽然，她想起来了玩家面板上那个奇怪的状态栏——粉色的爱心，tຊ旁边注释：“一见钟情”。
难道，是和那个东西有关吗？
他变成人以后，还被赋予了某种特殊的能力？比如，能够让见到他的人都为他打架？
但那也太奇怪了吧……
1117冥思苦想，没有明白这里面的逻辑。这些人真是在难为他这个单纯的系统！
不过他摇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这些玩家已经开始自相残杀了，他得去阻止。
对系统来说，人的生死的确不重要，他看着人类死去，就像人看见路边的狗暴毙。人对同类的死亡感到恐惧，是因为有自我防御机制，他可没有。
可宿主说，人死了，他应该觉得可怜。
他会努力学习的，即便宿主不在了。
转眼间，宿舍楼下已经成了血腥的战场。
无数玩家冲上去攻击别人。
校长的玩偶头看着这一幕，欣喜若狂：“血，好多血呀！快放我下去，我还没用人血洗过澡呢！”
邪神也悠哉地感慨。
“人，真是一种可悲的动物。为了自己活下去，能够不择手段。”
1117也冲了过去，他一把抓住了夏的胳膊。
“停手。”1117尽量提高音量，“一百个亡魂，并不意味着，要一百个人。”
可没有人听他说话了。
大家都杀红了眼。
大家都在这所学校积怨已久，一触即发。所谓条件，也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你在说什么？”夏不以为然，“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还不是时候。”
1117很认真，盯着他的眼睛，“我有办法。一百个亡魂，也可以是同一个人，死一百次。”
“是，我的错。”1117说完叹了口气。
他转身走向教学楼，继续自言自语，“不该这样表述。”
1117很苦恼，当人就是这点不会，组织语言太难了。
夏明显一愣。
“你什么意思？”
1117没有回答，而是猛地推开夏，从背包里拿出了魔法少女的魔棒，猛地敲击地面。
地面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一声响起，无数搏斗的人都被震得停下了动作，环顾四周，以为地震了。
1117见大家都停手，缓缓举起魔杖：“这一百个亡魂，我一个人就够了。”
半小时后，整个学校的学生都紧张地聚集在各自的教室内。
“你听说了吗？有人找到了通关的办法，不需要学分！”
“据说要死人，还要死一百个人！”
“啊？那怎么办？我不想死啊！”
学生们对此议论纷纷。
“据说有一个二年级的有办法。他现在在校长办公室里面。”
……
校长办公室内，1117一步步走向了有两人高的大书柜。
抽出其实一本书，书柜立刻一分为二，露出了藏在书柜背后的“地狱之门”。
整面墙都被燃烧的红色火焰覆盖，形成一个巨大的黑洞，黑洞里，是望不见尽头的黑暗。
“就是这个东西，困了我们这么久……”夏站在1117身后，看着燃烧的黑洞，脸色阴沉。
1117不置可否。
他昨晚在校长室看机会这个洞，就明白了通关方法——因为，他……见过。
这种本应该是高级副本出现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儿。但高级副本，1117可太熟悉了。
各种刁钻古怪的产物，1117和宿主都曾经是拿来过家家的。
这之中，就包括“地狱之门”。
不吃一百个玩家，不让通过的门。
不过，他身上有个特殊的buff，可以抵消一次这个机制，让“100”，无条件变成“1”。
但还是要一个人才行。
而1117认为，他是这个人的人选。
1117面无表情地看着地狱之门，径直走向它。
“喂，你真的要去啊？”夏挑眉，“一百个人，死了也就死了，何必呢？”
楚邪也匆匆赶到，他一把拉住1117的胳膊，“张林，既然已经知道通关方法，你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1117回头，看着两个神色各异的人。
“可我，不怕死。”
他实话实说。
还想早点死来着，因为死了出副本，才能举报自己。当然，也可能数据没法转移，彻底被销毁，但对此，他选择接受。
“……你，为什么？”楚邪看着他，眼眶忽然红了。
1117思来想去，懒得解释前因后果，便学着宿主曾经那样的口气，淡淡道：“总要有人牺牲的吧？”
1117说完，夏的眼神也震了震。
他别开脸，“别开玩笑了，我这种人渣，可不需要你为我牺牲。”
1117盯着夏看了几秒，意外发现夏这样的反应，让他想起了宿主。其实，只是口不对心，总是用坚硬的外壳，包裹柔软的内心。
“我觉得，你不是坏人。”1117实事求是地评价。只是他不知道，自己那副过于平静的口吻，带着某种诀别的意味。
直击人心。
夏呆愣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话：“你……”
“不行，你不能去。”楚邪此刻完全顾不上翡翠恶童了，他满心满眼，只有1117，也就是他眼中的“张林”这个人，“我的手上已经沾染了鲜血，不怕再多一些，我……”
1117却有点不耐烦了。
怎么他自我牺牲一回，这些人这么多话？
怪不得从前宿主总说，做好事别留名，英雄的重量太沉了。
他没有回答楚邪的话，而是忽然转身冲向了地狱之门。
“再见。”
1117一边跑，一边回头冲他们摆了摆手。
面无表情的1117实则内心一片欣喜——可算是能回去举报了！
*
“恭喜您，成功通过副本：满分大学。”
听见耳边响起通关提示音的刹那，楚邪依然还犹如沉浸在一场梦中。
通关了？
真的，通关了。
可……那个人呢？
眼前的场景变化，校园不复存在，变成了独属于他的空间，蓝色的光屏将他环绕，代表着他又一次成功从崩坏世界幸存。
可他却半点没有从前的欣喜。
张林……为了他，还有其他玩家通关，走进了那扇门。
他死了吗？
楚邪愣了片刻，紧接着对着系统怒喝：“快，给我添加好友，搜索！”
“好的，请问要搜索哪位玩家？”系统没有感情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叫，叫……张林。”楚邪涩声回答。
心中又升起无限期许，期盼能看见他在线。
“好的，搜索完毕，一共有27位同名玩家。”系统回答，紧接着，他的面前就浮现出二十七位玩家的信息。
楚邪紧张起来，一一浏览过去。
不是他，不是，这个也不是……
忽然，一张熟悉的脸弹出来。楚邪欣喜万分，忙不迭点开——可很快，他如同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怔在原地。
“玩家：张林 （已死亡）”
黑白的头像，画着一个大红叉。
楚邪感觉眼眶发酸。
“不……”
可再也说不出多的话。
他只能沉默地看着那张头像，心中无数感情激荡。
不能就这样……他要记住他。他要活下去，然后，再也不忘记他。
*
同一时间，另一个玩家个人空间内，还有一个人，也像楚邪那样，第一时间搜索了玩家“张林”的个人信息，然后盯着黑白的玩家头像发呆。
久久无言。
“我居然等到你死了，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夏轻声说着，声音温柔，可脸上的表情却无比诡异，像是在笑，可又像是在哭。眼泪从他的眼眶里落下了，砸在虚拟的光屏上，溅起无数晶莹的碎片。
“我不会忘记你的。”夏喃喃自语，张开双臂，环抱屏幕，“我会找到你，重新复活你，我还没有亲手杀了你呢……”
*
与此同时，黑暗生物居住的时空夹缝，暗纪元内。
邪神踩着信徒的头骨一步步重新回到王座，无数信徒卑躬屈膝，向他问好。
“王，您回来了。”
“王，您回来了！”
“王，请接收我们个跪拜！”
邪神直接无视那些嘈杂的声音，兀自撑着下巴，坐在王座上，打了个呵欠。
无趣。
找了一回乐子，结果还是这么无趣。
对了，还有件事没做。
他点开搜索栏，也看见了只剩黑白照片的玩家信息。
“死了吗？”
邪神轻笑。
“可我怎么觉得，我们还会再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