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个奇葩亲戚,我们一家年都没过好。
所以前些时候,五一小长假,我爸要我们全家都回乡下,参加堂哥婚礼时,我和我妈都举双手双脚反对。
「毕竟是一家人,三十年前我读大学交不起学费,是你二伯父种稻子供我上学……」
我爸搬出这段老旧的亲情杀,还提到前不久过年那事儿:
「那次也闹得太僵了,你二伯父知道错了,说这次给我们好好赔罪。」
我转过头去翻了个白眼:「怎么赔罪?等我死了让我上族谱?」
我态度坚决,我妈却一向温柔好脾气。
我爸从耳根子软的开始击破,最后终于还是把我俩一同给哄上了回乡下的车。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高速上那一路,我总觉得眼皮子跳得厉害。
我还在回复邮件的间隙看了眼星座运势,说我这周可能遇上匪夷所思的事情。
鬼使神差的,我又翻了下我爸的,里面说,他要小心陈年的秘密被人揭开。
什么鬼?
我没当回事,很快,下了高速,到了村口。
排队做核酸时,不远处有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一直笑眯眯地盯着我们这儿。
他先是低头看看我爸的车牌,像是在确认什么。
又抬头打量起我,把我从上到下扫了好几遍,露出黄牙冲我笑,看得我浑身发毛。
「爸,那谁啊?」我绕到我爸身后,冲那人的方向使了个眼色,「总盯着我看。」
「村里的人吧,说不定是你二伯母家的什么亲戚。」
我背过身子,开始回复起手机里同事发来的消息,不再理会。
因为到的比较晚,进了村,我们直奔二伯父家的婚礼酒席。
二伯父这人好面子,大鱼大肉一早摆好,请了足有三四十桌,差不离得是半个村的人了。
我挨着我妈,坐在主桌旁的一桌。
我妈过年给气了那一下之后,血压一直控制得不太好。
我刚准备拿她饭前要服用的药出来,一双手猝不及防,重重搭上我的肩。
「文文来啦,文文又漂亮了。」
我回过头,是二伯父。
他笑得温和,甚至有点谄媚,好像把不久前,他是如何闹得我家鸡飞狗跳,是如何咒我爸断子绝孙的事儿,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桌都是长辈,文文坐这桌不合适,去那边吧,特意给你留的座。」
他又走过去揽住我爸的肩,无比亲热:
「今晚一定陪哥哥好好喝几杯。我俩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我家超超就是你儿子,你儿子结婚,你也得不醉不归。」
「不过你放心。」他话锋一转,信誓旦旦,「你家里的都是给文文的,没人和你抢。」
这是真想明白了?
我们都还摸不着头脑呢,我就被二伯父推搡着,去了远离我爸妈的另一桌,挨着一个朴素憨厚的年轻男人坐下。
「这是刘鹏,你肯定记得。你小时候每次回来,都要和刘鹏一起去棉花地里玩。」
说实话,我真记不太清,只惊诧于二伯父的大献殷勤。
「刘鹏小学毕业后,就和他爸一起做工程,给村里盖了好多房子,现在可是数一数二的富户,好多小姑娘馋着想嫁他。」
二伯父说着,冲刘鹏狠狠地挤了挤眼:
「文文,我侄女。你回头好好和文文聊聊天,这老多年不见,别生分了。」
刘鹏挠挠头,尴尬地笑起来。
二伯父继续夸,把他说得天上有地下无。
可是在他嘴里,我却成了因为学历高事业心重,二十好几还嫁不出去的「老女人」。
之后的酒席上,我和刘鹏都十分尴尬又局促。
我俩有一搭没一搭说了几句话,多少有些不投机。
他一边玩手机,一边兴致勃勃地介绍,说只要今晚做完这个任务,就可以送他喜欢的女主播上榜。
他拿给我看,那个女主播正扭着腰一声声叫哥哥,还念了刘鹏的昵称「深情浪子小鹏哥」。
嗲得我浑身哆嗦,也哄得他眼睛笑成一道线。
实在是无话可说。
我随便吃了两口,看了看我爸妈的方向。
二伯父正十分热络拉着我爸喝大酒,两人看上去关系好到要穿同一条裤子。
我已经没有任何食欲了,突然,走过来一个中年男人。
就是在村口盯着我看的那个。
「这就是老李家的文文吧。」他一手搭上刘鹏的肩,二人十分熟悉的模样。
「我是你刘叔叔啊,小时候还抱过你。」他举起手里的酒,不由分说给我倒上半杯,又给刘鹏也满上,「你小子怎么招待文文的,酒都不给人倒。」
说着,他重重弹了下刘鹏的脑门,立刻弹出个红印。
「来,文文,叔叔敬你,硕士都毕业了,真不容易。」
我推诿不过,只好抿了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