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斌来的时候走了监控死角，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事情结束得也无声无息。

没有人知道昨天晚上林斯理曾经被掳走过。

只不过因为擅离职守，她被袁主任狠批了一顿。

从袁主任办公室出来，走廊有几个工人，正架着梯子在拆卸原来的摄像头。

办公室里叽叽喳喳地讨论医院准备更换并增加一批摄像头的事。

小崔的嘴叭叭叭：“据说这次的新监控能做到361度无死角，力争让每一只飞进医院的蚊子都能留下珍贵的足迹！”

漫姐表示震惊：“院长这个铁公鸡怎么突然长毛了？之前说了多少次有几个摄像头老坏，让他换换，死都不换，跟能要了他的命似的。”

“管他呢，反正换了对咱们是好事，以后咱值夜班就没那么害怕了，斯理姐也不用担心那个变态了！”

小崔还不知道那个变态已经被解决，拍着林斯理的肩膀安慰。

林斯理“嗯嗯”两声：“喝咖啡吗？请你们喝咖啡。”

“喝喝喝。”小崔美滋滋，“你最近怎么老请我喝咖啡，发财了？”

林斯理又“嗯嗯”两声：“发了点离婚财。”

苏橙很不服气地撇着嘴，又憋不住好奇：“你老公给你分了多少钱啊，你这么大手大脚。”

“反正够我一言不合就辞职的，你知道的，我们有钱人都比较任性。”

林斯理打开昨晚没写完的病历，慢条斯理说，“我辞职的时候一定会把你也带走，所以你最好别来惹我。”

“……”苏橙嘟囔一句拽什么拽，又把文件夹摔得啪啪响了。

小崔看她吃瘪在旁边嘎嘎笑：“妈呀，钱果然就是一个人的底气！”

年底银行年终决算，各个分行送来的账目、报表每天都有堆积成山，周晟安每天只有四五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好几天没回周家老宅。

最繁忙的一段时间过去，他抽了时间出来回家吃饭。

车开进院子的时候他还在讲一通电话，转过小径，车灯照到房子门前台阶上的一道身影。

室外还在飘雪，周豫立在廊下，烟已经抽到第三根。

他看着周晟安下车，走过来。

周晟安又交代几句，挂了电话：“大冷天的站这干什么。”

“等你。”青白烟雾与说话时呼出的白气混在一起缭绕上旋，周豫眉眼之间有两分倦色，眼底幽深的含义难以辨别。

“等我？”周晟安意外，看看他神色，把手机放进口袋，伸手问他要烟。

“有话跟我说？”

周豫把烟盒撂给他，周晟安抽了一支出来，点燃。

两兄弟并肩站在冷风里吞云吐雾，无论是俊朗深邃的面容还是高大挺拔的身材，看上去都有七八分相似。

不过气质不同，一个沉稳克制，一个清贵散漫。

许久，周豫才开口。

“大哥，你喜欢她吗？”

“你问谁？”

“林斯理。”

周晟安动作一顿，扭头看他：“你喝多了？发什么神经。”

“不用顾忌我。谁让她喜欢你呢。你是我亲哥，你要是真喜欢她，我也不是不能成人之美。”周豫垂下眼睑，掸了掸烟灰，说话时样子懒散，让人觉得满不在乎。

可他真的不在乎吗？

周晟安的神色既震惊又疑虑，总之很复杂：“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小理怎么会喜欢我。”

周豫道：“我认真的，没开玩笑。”

这几天周晟安的神经就像绷紧的弦，累得休息的功夫都没有，脑细胞本来就超负荷，好不容易回来想喘口气，直接给他亲爱的弟弟干宕机了。

他捏了捏眉心，努力消化了一下，找到最有可能的结论：“你们俩又吵架了？”

周豫自己都听笑了，只是那笑意太短暂也太稀薄，来不及到达他冷涩的眼睛里就被风吹散了。

他跟林斯理是有多爱吵架，所有人一张嘴就带个“又”字。

“这次真没吵。”他吸了口烟，看着路灯下翻飞起舞的雪花。

周豫以前不喜欢冬天，冷，天气差，麻烦，不便利。

但他和林斯理最好的时候，就只有那个冬天。

那么大的雪，他们两个窝在北郊的别墅里，没有人打扰，没有事烦心，整个世界好像就只有他们彼此。

林斯理这个人，就像一块包在石头里的冰，得小心地、耐心地、旷日持久地去焐。

焐热了石头，里面的冰化开，起先是清淡的水，慢慢才会凝出很甜的蜜。

周豫尝过那滋味。

那年除夕夜，医院楼下，像他这样不止一次被骂凉薄无情的渣男，也曾经站在寒冬料峭的大雪中等过一个人。

林斯理朝他跑过来，脸红红的，不知是热的，还是因为被人起哄。

她身上带着室内暖洋洋的温度，扑进他怀里，乖顺地被他抱着，仰起头看他的眼睛那么专注，那么明亮。

那时候周豫也以为自己把这块石头冰疙瘩捂热了。

直到那次他回来拿护照，安排好了行程想补给她一个蜜月，在楼梯上听到凌雅琼跟闺蜜说话。

那阿姨对林斯理赞不绝口：“你真是太会挑儿媳妇了，长得好人又乖，跟周豫感情也好。上次我在餐厅碰见你们家周豫带她去吃饭，可恩爱了。”

凌雅琼不以为然：“什么感情好。她当时还想嫁给晟安，这才过了多久，她对周豫能有几分真心。”

阿姨惊讶：“还有这事啊？”

凌雅琼说：“她从小就更喜欢晟安，要是晟安回来，她早早就在客厅等着，周豫回来，她就没出来接过。但她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晟安怎么能娶她。”

周豫一直以为自己是那场婚约的第一人选，直到那一刻。

他站在楼梯的阴影里，胸腔里像被挤压成了一块正方形的冰。

既心寒，同时又被好多个尖锐的棱角硌痛着。

他的母亲更看重他大哥，所以选择牺牲他。

他当宝贝一样的冰疙瘩，原本想要嫁的是他的大哥。

那是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两个女人，但她们爱的都不是他。

他是什么东西呢？

他是凌雅琼的天平上更轻的那一端，如果必须牺牲一个，那只能是他。

他是林斯理退而求其次的被迫选项，他大哥不要了，才能轮到他。

“周豫，你要不要跟斯理再谈谈，我不认为她喜欢的人是我。”周晟安道，“那天她喝醉，一直在哭着问你为什么不爱她。”

想到林斯理那天依偎在他怀里哭着问“你爱过我吗？”的样子，周豫心里就堵得慌，眼神里的温度也一降再降。

“她在问你。她抱的是你。”

“她只是把我认成你了。”

周豫扯了下唇，反问：“你怎么知道她是认错了，而不是借着酒意在说心里话？”

周晟安哑口无言。

“我觉得你们之间有很多误会。”

“没什么误会，她自己亲口承认的。”

周豫又开始觉得烦躁了，他凭什么要来宽宏大度成全他们？他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大冤种？

可想起林斯理被魏斌欺负时的样子，他的心又沉下来。

她不想要他的保护，但他放心不下。

“大哥，我不放心她跟别人，如果是你，至少能护她周全。她那么喜欢你，要是能嫁给你，也算得偿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