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搂着姜仪妙的手蓦地一僵,像是被人猜中了心事。即使是这么微末的动作,姜仪妙与他之间只隔着一层轻纱,她觉察得很清楚。在褚倬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眸中划过一抹狠厉,转瞬又平复下来。...
妙淑宫内。珐琅云纹宫灯放置在帘幕两侧,散发着昏黄的光线,为流光珠帘里的人增添了一种朦胧美感。歌声如同莺燕鸣啼一般悠扬婉转,姜仪ᴊsɢ妙纤足轻点,在绒毛地毯上翩然起舞。丹红轻纱笼罩在滑腻酥柔的肌肤上,随着舞姿隐隐约约,脚腕系上的银铃铛一直叮当作响,恰似珠玉落上圆盘的悦耳声。北楚皇帝褚倬坐在贵妃椅上看得目不转睛,浑浊的双眼透射出糜烂的气息,布满老茧的手一圈一圈磨砂着盛满酒的金樽。一舞落。姜仪妙弯着风流的柳月眉,赤足踩在地毯上,走得摇曳生姿,柔弱无骨的纤手撩起流光珠帘,朱唇勾起。“皇上许久不来臣妾这了,这是被哪个小狐狸精给勾走了?”“妙儿……”褚倬声音浑厚,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美人。“还能有谁?还不是你这只妖精勾了朕的魂……”褚倬粗糙的大手抚上了姜仪妙的美背,“近日朝中事务繁忙,不曾想冷落了朕的妙儿……”“我还不知道你?”姜仪妙娇声道,“宫中新来了批年轻妹妹,臣妾年老色衰,陛下定然看不上了。”褚倬听着姜仪妙委屈的声线,心都化开了,搂着她的香肩连声安慰,“妙儿这可真是冤枉朕了……,朕这几日可都是在为兵部侍郎的案子劳神,哪有心思去想其他的?”这回姜仪妙没出声了,倒是面上伤心之色更重。“妙儿这是怎么了?”“后宫之人不得干政,皇上恕臣妾无罪,臣妾才敢说。”褚倬急忙道:“妙儿与朕自少时起便有了情分,还有什么不能直接说的?”“皇上这几日都没来妙淑宫。”姜仪妙神色凄凉,眼里蓄满了泪光,“是不是,是不是因为兵部侍郎一案,你对承儿有了怀疑?”老皇帝搂着姜仪妙的手蓦地一僵,像是被人猜中了心事。即使是这么微末的动作,姜仪妙与他之间只隔着一层轻纱,她觉察得很清楚。在褚倬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眸中划过一抹狠厉,转瞬又平复下来。“朕怎会如此?宜然可是我们的孩子……”褚倬有些心虚,眼珠转悠着。宜然,是褚承的字。“臣妾知道,承儿年少不懂事,不久前刚和严侍郎有过一场冲突,接着严侍郎府里就发生了惨案……”姜仪妙声音凄切,“可是承儿的品行陛下还不清楚吗?这定是一场巧合,要么,就是那幕后之人的栽赃嫁祸啊……”“是是是,朕知道。”美人梨花带雨,褚倬哪还顾得上其他,连忙抬手细细擦着姜仪妙眼角的滋润。“朕已经派了承儿参与此案的调查,这还不能表明朕的态度吗?好妙儿,可别哭了,朕心疼……”褚倬安抚姜仪妙许久,怀中人才渐渐止住了流泪,纤细的手攀上褚倬的腰肢,声线娇软,“臣妾只想和陛下白头偕老……”混着浓郁的熏香味,老皇帝目光一沉,大手不安分地揉捏者面前人的肌肤,“好妙儿,朕又何尝不是呐,这几日可想你得紧……”……~~乌木云龙纹座椅上,身着墨蓝色鎏金镶边锦袍的男子正襟危坐,墨发上的白玉冠高雅素朴,颜如舜玉。他看向书案旁站着专心题字的郁迩,斟酌着语句,“先生,学生是为兵部侍郎一案而来。”郁迩并未抬头,只是淡淡道:“七殿下,你是怎么看的?”外人皆以为他是由林弃林丞相直接举荐当的先生,却无人知晓他是由七殿下褚湛三顾茅庐从长隅寺请下山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算是褚湛的幕僚。褚湛略微沉吟,将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兵部侍郎严怀宁是老臣了,从父皇登基伊始便一直效忠父皇,为人守正不阿,倒是一个容易得罪人的性子,不过近些年来沉寂了好多,连父皇要提拔他都拒绝了。”“前些日关于军中人员调动的安排与五哥政见不同,说了些不太中听的话得罪了五哥,五哥发了大怒,这些也都是大家知道的事情。”“明面上来说,五殿下确实有嫌疑。”郁迩道,“不过七殿下相信吗?”褚湛轻轻摇头,“五哥脾气虽然不好,但向来是懂分寸的,何况还有九弟在他身侧为他提醒指点,不至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更何况倘若真是五哥做的,那这条线未免也太清晰了些,可学生觉得,此事绝没有那么简单。”“诚如殿下所言,严侍郎近些年来修养身心,原本没有参与多少朝政,也就不会挡了谁的路。”郁迩轻轻搁下手中的紫豪笔,看向褚湛。“所以此事,依郁某看来,无非两种可能。”“先生请讲!”“第一,严侍郎早期刚正不阿,得罪不少重臣,幕后之人的仇敌原本就是严侍郎一家,只不过借了个契机动手,让别人怀疑不到他们身上。”“第二,幕后之人真正想要针对的是五殿下,不过单凭严侍郎与五殿下发生冲突就断定是五殿下所为未免草率,他们以严侍郎满门百余人性命来作为引线,只能说明,五殿下身后藏着更深的秘密。”褚湛闻言垂眸,面上更加凝重,陷入了沉思。郁迩淡笑道:“不过这两种情况,殿下更希望是哪种呢?”
~~这日,郁迩正坐在桌案旁安静地用晚膳,动作慢条斯理,优雅极了。门外时不时传来喧哗声,闹哄哄的,一阵接着一阵,让人无法忽视。“何事如此喧哗?”...
褚湛沉声道:“若是第一种情况,这件事情倒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若是第二种……”郁迩不露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执棋之人,需要纵览全局,即使是微末的一兵一卒,也应该是举足轻重的,毕竟说不清楚在某个生死关头他们或许就成了关键。”“是,学生明白。”褚湛恭谨点头,踌躇了一会,犹疑道,“不过五哥一党一向缜密,倒是不知道从何查起……”“一座雍容恢弘的琼楼玉宇,若是最扎实的中柱脱离了,那样的伤害无疑是致命的。”郁迩面不改色,继续道。“听殿下方才说,九殿下素日里走得与五殿下颇近?”“是,五哥与九弟自幼感情甚笃,平日里几乎都在一起,据学生所了解到的,这些年三哥多次想要策反九弟,但是都被严辞拒绝了,若是想要从九弟入手,实属不易。”“倘若面上没有其他的堪破口,最明显的那一条线往往是要优先考虑的。”郁迩顿了顿,“郁某也只是提供了一条路,道路千万,端看殿下自己来探索哪一条最顺。”“是,学生受教了。”褚湛从座椅上站起身,认真地作了个揖。~~这日,郁迩正坐在桌案旁安静地用晚膳,动作慢条斯理,优雅极了。门外时不时传来喧哗声,闹哄哄的,一阵接着一阵,让人无法忽视。“何事如此喧哗?”管家面露担忧地看着门外,闻言赶忙上前,“是坊间百姓们路过了顾将军的府邸……”郁迩淡淡掀起眼皮,清冽的眸子里含着些许不解。“这两日也不知怎么的,坊间都在流传顾将军不仁不孝的言论,说是顾将军如今光荣煊赫了,就开始忘本了,凯旋半月都没有回去看过顾家一次……。”“还有就是说老父亲思子心切犯了心疾,派了好几批仆从来请顾将军回去,顾将军不仅没有理睬,还把人赶了出去,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过顾将军一直都没有理会,就任由那些人骂……”郁迩将银筷放在海清松柏纹木桌上,静静地听着。眼里染上些许晦暗,心中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要老奴说啊,这些年要不是顾将军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咱们北楚会有如今这么太平吗?这些人就是饭吃多了闲得慌……”管家一把年纪了,这会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见郁迩认真在听,就开始喋喋不休。“顾将军刚回来的时候他们夹道欢迎,如今这才过了多久,他们就开始唾骂顾将军了。”“要知道顾将军可是拿命在护着这群人,没想到这群人居然是这副嘴脸,顾将军心里一定不好受吧,可怜哟……”~~宽敞的屋子里氤氲着热气,大片的白雾飘浮在上空中。透过半明半暗的紫檀湖光山色屏风隐约可见里面的情形。罗令耀述安静地倚坐在浴桶中没有动静。衣衫都挂在一旁的木架上,他微微仰着头,流畅的下颚线下,依稀可见凸起的喉结轻轻滚动,以及白皙紧致的肌肤……郁迩稍微别开了些视线,不曾想罗令耀述正在沐浴。挺拔的身姿顿时僵硬了些,面上闪过了些许不自然,双耳泛起一阵薄红,喉间微动。短暂的愣神间,这些微末的动静瞬间惊醒了靠着桶沿浅寐的人。罗令耀述顺手拾起边上圆盘中一枚玉珏向郁迩掷去,郁迩闪身避让,玉珏稳稳落在了他的手里。再一回头,罗令耀述已经披了件外衫,衣着整齐地站在他面前。罗令耀述眸间像是浸满了寒冰,不太友善地盯着他。“怎么?君子还有偷窥他人沐浴的癖好?”罗令耀述把君子二字咬得极重,不加掩饰地表达了他的嘲讽。郁迩抬脚ᴊsɢ走过去,将玉珏轻放在原来的圆盘上,不紧不慢道。“在顾将军面前,我似乎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君子。”罗令耀述幽芒的冷眸扫视着他,皱着眉,抱臂看着他,“三更半夜的,有事?”“嗯。”郁迩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打量着整间屋子。屋里的陈设非常简单,黑雕木床边放着简朴的木柜,镂空窗前一张矮榻,离得不远处有一张木桌和几张凳子。除此之外就只有几盏烛台,此刻在屋内散发着明亮的光线。他收回了视线,顶着身后罗令耀述越来越不耐的眼神,平淡开口,“我今晚睡这里。”罗令耀述以为自己听错了,双眸微瞠,音调加大了些,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兵部侍郎的事你也知道,近日城里不太安全,我只是一个文人,比较胆小,如果有顾将军保护我,我夜里会睡得安稳些……”郁迩面上看不出任何开玩笑的成分,很是认真,甚至还把外袍脱下放在一旁的木架上。罗令耀述:?这话你自己信吗?实在怒极,他一脚踢在郁迩身上,纯白无瑕的衣衫瞬间染上污垢,咬牙切齿道,“郁迩,你要点脸!”郁迩并不在意,轻声笑了笑,落坐在床沿,拍了拍旁侧的位置。“很晚了,你还不睡么?”郁迩眉眼舒和,轻声喊道,“阿述。”罗令耀述拧着眉,感觉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随手拿过郁迩挂在木架上的外袍,狠狠甩在郁迩脸上。他的语气不容置喙,“别给老子乱喊,拿上衣服给我滚!”“夜里出行,不太安全。”郁迩双手交握,大有赖在这里的势头,罗令耀述胸膛微微起伏,僵持了一会,转脚欲走。转身的一刹那,手腕便被攥住了,而后顺势往后一带,罗令耀述不查,脚步不稳往后跌去,落入了一个充满玉兰香的怀抱。
翌日,淡紫色的天空透射出些许白光,有些朦朦亮,远处传来的鸡鸣此起彼伏,早起的商贩已开始摆弄自己的小摊。罗令耀述平时也就这个时辰起,此刻才醒大脑还有些迟钝,按了按眉角,刚想要动身起来,却发现无法动弹,像是被人箍住了。待到定睛一看,他整个人被郁迩圈着,甚至是枕着郁迩的长臂,趴在他的肩窝里睡了一夜。...
郁迩侧身将他轻放在黑雕六柱拔步床里侧,而后自己在他身旁躺下,墨色纱帘放下后就是一个独立的空间。“我来掌灯,睡吧。”罗令耀述仰面看着漆黑的头顶上方,唇角微抽,轻嗤道:“你不是怕死么?我睡里侧怎么保护你?”“如果你理解为我来保护你也不是不可以。”郁迩倾过身替罗令耀述把被子掖了掖,清冽的嗓音在一片寂静中尤为悦耳。黑暗中一切感官都无限放大了。罗令耀述只感受到一只修长的手横过自己的胸膛把棉被往上提,几缕发丝落在他的脸上,酥***痒的。耳尖微微有些热,他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了滚。恬淡的玉兰香很好闻,摄人心魄,让人忍不住靠近,罗令耀述想起他们两人的初见他就是被这香给魅惑了。往事不堪回首。罗令耀述受不了这样的摩擦,抿了抿嘴,恶声道:“离我远点!太近了。”郁迩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窘态,轻声“嗯”了一声,然后老老实实地平躺在旁边闭上双眸。默了一会,罗令耀述想起什么,偏了偏头,语气不善,“你今晚到底受了什么刺激?”话落,寂静的夜里却没有任何的回应,郁迩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罗令耀述自讨没趣,冷眼剐了他一眼,烦躁地侧过身子,面朝墙壁准备睡觉。天边墨色翻滚,就在罗令耀述半梦半醒之际,身后那人缓缓睁开双眸,倾身靠过去,把他圈入自己怀里。罗令耀述意识比较模糊,循着玉兰香清隽的香味,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彻底地陷入了梦乡。翌日,淡紫色的天空透射出些许白光,有些朦朦亮,远处传来的鸡鸣此起彼伏,早起的商贩已开始摆弄自己的小摊。罗令耀述平时也就这个时辰起,此刻才醒大脑还有些迟钝,按了按眉角,刚想要动身起来,却发现无法动弹,像是被人箍住了。待到定睛一看,他整个人被郁迩圈着,甚至是枕着郁迩的长臂,趴在他的肩窝里睡了一夜。罗令耀述:“……”这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郁迩睁开眸子,不知道醒了多久,动了动有些酸痛的手臂,嗓音中还带着些慵懒,“这么早?不多睡会?”“你该回去了。”罗令耀述无甚感情地瞥了他一眼,丝毫没有枕了人家手臂一夜的歉疚感。郁迩闻言笑了笑,透过木窗看了眼天色,“是要走了,再晚一点,若是被人撞见了,确实影响不好。”“滚。”罗令耀述高贵地丢给他一个字,去到木架旁套上自己的墨色外袍。郁迩刚走到门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回过身看他一眼,“你这两日……还是少出门。”罗令耀述一时没反应过来,神色莫名地看向他,房间里却早已没有郁迩的踪影。~~“你确定这些事是真的?”褚湛握着手里的书册,面容上闪过意外之色。“是。”楼栖然微微点头,“当年事情发生之后便已经封锁了消息,这些还是我们安插在三皇子身边的人查探到的。”褚湛站起身,负着手,沉声思索,“正其末者端其本,善其后者慎其先。原来追根到底,三哥,五哥和九弟之间还有这么一件往事……”“可见本殿一开始的思路确实是错了,三哥不能策反九弟,那是因为九弟单纯地不想接纳他,而不是因为九弟不能接受策反……”褚湛转过身,看向一旁静静站着的楼栖然,“栖然,准备一些补品吧,快入冬了,二哥身子骨一向不好,身为弟弟,本殿是该去看看。”“是。”二皇子府。“坐吧。”褚滋亲和地招呼着褚湛,印象当中褚湛一直是一个不争不抢的性子,与人处事也非常和善,虽然没有多深的感情,但面上的兄友弟恭还是要做到的。他亲自给褚湛倒了杯热茶,言语间有些微赧,“二哥这里比较冷清,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你的……”褚湛连忙起身接过,面露关心,“二哥身子骨不好就别亲自做这些了,你我兄弟之间,不用讲究这些。”屋子里一尘不染,淡淡的草木香为环境增添了一抹清幽感,可见屋子的主人也是不肯将就的高洁之士。褚湛捧着热茶,状似无意道:“二哥坐着的这躺椅雕工精致,却与宫中的有很大不同,看起来不像是宫中之物。”褚滋顺着他的话垂眸看了眼身下的红梅木雕椅,面上闪过丝沉郁,又像是怀念,他道,“确实不是宫中之物。”“哦?”“这是褚郊亲手做的,他本意是想要我在天放晴的时候多晒晒太阳,去去寒气。”他说的很自然,眉宇间却难掩忧愁。“原来如此。”“殿下,喝药的时辰到了。”冬青端着长盘走进来,上面是好几碗蒸腾着热气的汤药。此时看到屋里有客人,冬青的脚步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过去。“快端过来吧,药可耽误不得。”褚湛见状先出声了,他身旁跟着的小厮立即将长盘上的汤药呈到了桌案上褚滋顺手的地方。“参见七殿下。”冬青刚想恭敬行礼,就被褚湛抬手阻断了,“快服侍二哥用药吧。”褚滋不语,坐在原处半晌没有动静,只是盯着那些药出神。一旁的冬青见状心下着急,连忙劝慰,“殿下,这毕竟是九殿下的心意,您多少还是喝了吧……”褚湛心下了然,楼栖然呈给他的书册中含了这一条,褚郊会时不时去坊间的药铺为褚滋寻药。既是如此,一切便已说得通了。最后褚滋还是闷声把几碗药喝了下去,褚湛也起身告辞。路过庭院的时候,褚湛看着院子里精心栽种的红梅已有几株冒起了花苞,像是要开了。褚郊对褚滋的感情,比他一直想象中的要深得多。
管家趋步快走堪堪跟上罗令耀述大步流星的脚步。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先生们中有想要和罗令耀述打招呼的,“顾将军……”罗令耀述迎上郁迩无声疑问的视线,没有看其他人一眼,直接道,“你今日见到恬恬了吗?”...
顾家。“消息都散播出去这么久了,那小杂种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顾峥倚靠在太师椅上,闭着眸。身侧立着一个青衣长衫男子,长相斯文,正在一轻一重地替他按揉额角,“罗令耀述那厮从小就是个不服管的,要是真这么轻易就给我们服软了,反倒不正常。”顾峥轻哼一声,布满皱纹的脸拧着,“早知道他会是这种白眼狼,当初就应该做绝,留下这么个麻烦。”燕君眠忽地笑出了声,矫作娇软道。“老爷现在说这话可晚了些,不过他罗令耀述如今是北楚首屈一指的大将军,手底下是几百万北楚大军,位高权重的,要是真能为我们所用,还不失为我们的一大助力啊。”“你刚刚不是也说了?”顾峥沟壑纵横的脸上浮起了一抹冷笑,“那杂种野得很!”“那又怎么样?越是凶悍的狮子驯起来才更有劲。”燕君眠阴柔的脸上闪过了一抹狠毒。顾峥尾音上扬,掀起眼皮瞧他,“你有办法?”燕君眠没有卖关子,施施然道,“罗令耀述对北巷口那位江家小姐可偏宠得很,简直就ᴊsɢ跟亲妹妹一样,老爷可还记得?”“所以呢?总不至于本官拉下这张老脸去讨好这么个小蹄子吧?”“老爷想到哪里去了?我想说的是我弟弟燕朗也是个潇洒俊逸的,男才女貌,这不正好登对吗?”那燕朗是北楚都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整日里沉迷赌博,辗转于各大青楼舞肆,整个人肥大油腻,又专好恃强凌弱。“江逸恬要是在我们手上,那罗令耀述可不得看我们脸色过活?”顾峥闻言,乌漆漆的眸中精光一闪,摩挲着下巴,“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江谦着急忙慌赶来的时候,罗令耀述正在用帕子擦拭着许久未出鞘的长剑。“昭哥!”江谦急促的声音大老远地传来,一向从容展开的水墨扇此刻也严肃地合着。罗令耀述手上动作不停,抬眸瞥了他一眼。“恬恬下午有来过你这里吗?”江谦的语速很快,还带些尚未平复的微喘。“那野丫头估计又去哪疯玩了吧。”罗令耀述初听时没有多在意,“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江谦的心蓦地往下一沉,是前所未有的失重感,他深吸一口气,长话短说。“这次不一样!我们本来一起在街上逛,走到一半她说她想去吃苏记的芙蓉糕,我就去给她排队,等我出来,她和暮云两个都不见了!”“你确定不是你们两个刚好错过了?”“不可能!我后来回江府派了好几个人守在她们消失前站的那个地方,一整个下午都没消息,那丫头也没有回家……”罗令耀述面上微凝。江逸恬虽然贪玩,但是从来不会没有分寸,今天的情况明显不一样,她不会做出平白消失这么不靠谱的事情让江谦担心。他第一反应是想到了郁迩,江逸恬那丫头对郁迩是真上了心。郁府里,几位先生正坐在厅堂里商量年后对皇子们进行考核的测题,郁迩双手交叠着坐在主座,时而插上一两句话。青鹤瓷九转香炉里飘出清淡的檀木香,和田白玉里氤氲着茶气,先生们你一言我一语敲定考核的细节,气氛还算得上融洽。“欸,顾将军,先生正有要紧事,要不然老奴先陪您去偏厅坐坐?”管家趋步快走堪堪跟上罗令耀述大步流星的脚步。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先生们中有想要和罗令耀述打招呼的,“顾将军……”罗令耀述迎上郁迩无声疑问的视线,没有看其他人一眼,直接道,“你今日见到恬恬了吗?”郁迩微微摇头,看着罗令耀述眉间紧蹙的模样,诚实道,“江小姐这几日未曾到过郁府。”罗令耀述深深看了他一眼,暴戾的模样落入对方坦荡的眸子,最后直接转脚离开。众人眼观心,心观鼻的,看到罗令耀述大步流星地来,又急匆匆地离去,一头雾水。江谦和罗令耀述带了数十个小厮分头在东西南北各条长街,还有犄角旮旯的各个小巷穿梭,还特意留了人在府中等候。到了傍晚,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众人心里都被一团阴云笼罩着,气氛凝重到了极点。最后江谦和罗令耀述汇合在人流量最大的长街中心,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仔细一看还有些颓然,正在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找到了么?”清冽的声音传来,罗令耀述和江谦两人俱是回头。郁迩一袭水墨色长袍逆着光向他们走过来,身后的墨色天幕连接着长街尽头,近在咫尺却又如在天涯。江谦沉声道,“没有,几乎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郁迩默了一会,在他们身旁站定,眼光扫过一旁讳莫如深的罗令耀述。他道,“顾家去过了么?”罗令耀述蓦地抬眸,这几日的坊间传闻他都没放在心上,此刻被郁迩这么一提醒,一种唤为恐慌的情绪如野草遍生一般急速地在心底蔓延。~~“这小妮子姿色不错呀!燕朗你小子艳福可真不浅……”“怎的,今儿特意把哥们叫来是让我们看你大展雄风?”“哈哈哈哈!”江逸恬只觉得身体越来越重,就像一截虚挂在陡壁边的朽木,急速往深不见底的悬崖下坠落,一片黑暗中,没有任何可供攀援的支撑点。猛烈的无力感与绝望感是那么真切。四周越来越闹,此起彼伏难听的哄笑声刺得她耳膜生疼,头脑昏沉,强大的引力将她推出了梦魇。眼皮也很重,往日星星般明澈的眸子此刻有些迟钝,小脸有些苍白,身上的骨头都是酥软的,根本动不了。这……是哪里?她努力抬眼打量着四方,入眼是一张大红色雕龙呈凤紫雕大床,这是一间富丽的屋子,周围全是人,他们骨碌碌的眼珠直勾勾看着她,她都不认识……
众人还待回话教训教ᴊsɢ训江逸恬,燕朗却不耐烦地扬了扬手,随着手的动作面部肌肉也跟着颤动,七嘴八舌的吵得耳朵痛。“行了,废话这么多,这小妮子的美味本公子可都还没有尝……”随即屋子里安静下来,只余下江逸恬和暮云因为恐惧越来越重的呼吸,衣料与地面细小的摩擦声。...
“哟,美人醒了……”“把你那露骨的眼神麻利点收好了,人家朗哥还没说话呢!”“看看怎么了?朗哥不就是特意给我们看的吗?啧,这姿色你不动心?”屋里约莫有十几二十个人,簇拥着把江逸恬两人围着,他们身上都穿着绫罗锦缎,配的是色泽剔透的玉佩,看样子是一些富贵的公子哥。他们一个个语言轻佻,一张张脸上扬着不怀好意的笑。江逸恬强撑着从地上坐起身,如羽毛般纤细浓密的眼睫不安地轻颤着,芙蓉纹绣花鞋摩挲着地面,本能地往后缩了缩。她想要努力保持镇定,一出口发出的颤音却出卖了自己。“你们是谁?”众人阴笑着对视了几眼,仿佛极为不屑她的问题。“醒了?”一道粗犷难听的声音响起,先前簇拥着她的男子们自发地让开了一条道,双眼却还是贪婪地锁着江逸恬的方向。只见满身肥腻的男子单手撑着头颅,黝黑的眼睛狭小得像一条针缝,皮肤暗黄,五官都拧成了一坨,身上的锦服过分紧绷地挂在他身上。“小姐……”身旁暮云悠悠转醒,声若蚊蝇。江逸恬惊恐地盯着燕朗,此刻听见暮云的声音,满屋子的陌生终于有了一份熟悉。就像是独自遗落在孤岛的旅人终于见到了有活人气息的轻舟,她手脚并用着爬过去,安抚性地双臂环抱住了暮云。“暮云,我在。”屋子里的人见状又纷纷嗤笑起来,他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像是看戏,又像是高山上群狼环伺,轻蔑地俯瞰着卑微的蝼蚁。转眼功夫,燕朗沉重的脚步声渐至,已经踱步到了她们身侧,松了松裤腿半蹲下来。那张丑陋的嘴脸上褶皱深一块浅一块,突然地靠近之后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味,差点让江逸恬当场作呕。黝黑的眼眸锐利扫过江逸恬抗拒的神情,燕朗一双挤满肉的手强硬地扳过江逸恬的下颚。声音如同乌鸦的嘶哑声,“长得还算水灵,勉强够格当老子媳妇。”“放开我!”危险近距离地靠近,江逸恬颤如筛糠,下意识朝他怒吼。哐当!冷不丁被掴一巴掌,江逸恬瞬间天旋地转,整个人翻转过去,嘴角狠狠磕在了坚硬的桌沿边角,痛得快要让她发昏过去。“小姐!”身后暮云的惊喊声明明就在耳侧,江逸恬听得却很模糊,这一瞬间像是要魂灵分离一般!牙关决堤般地溢出大量血水,充斥在皓齿间,喉间涌过一阵又一阵浓厚的铁锈味。太痛了!江逸恬眼尾满是红,晶莹的泪水成串状打在轻灵的睫羽上,俏脸苍白而浮肿。“给脸不要脸的***!”燕朗半蹲着身凑过来,黝黑的眸子打量着江逸恬因为疼痛楚楚可怜的模样。粗粝的手再次抚上了江逸恬的脸颊,施舍般地放松了语气,“要是乖一些呢,相公以后就会好好疼你……”“呸!”江逸恬怒视着他,狠狠啐了一口。“你知道我是谁吗?!当朝顾大将军是我义兄,你敢动我?今天你要是识相点放了我们,就还有一条活路!”此话一出,屋子里的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不约而同地嗤笑起来。有人抱着臂怜悯地看着她,“那罗令耀述就是一个孬种,从小在我们手底下讨生活,我们会怕他?”有人跟着腔讽笑,“要不是因为你那亲义兄,你还不会被弄到这来……”“ 什么意思?”江逸恬反应过来,厉色道,“你们想用我来牵制他?”“这里是顾家,我们朗哥是燕君眠燕公子的亲兄弟,那罗令耀述本来就是我们的一条狗,用得着牵制?”顾家,燕君眠……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全都串联起来,她忽地就明白了他们的用意,将暮云环得更紧。脑海里迅速思索着逃离的办法,一面又希冀罗令耀述他们可以快一点来救她们……“我哥他是威名远扬的镇远将军,你们这一帮只知道恃强凌弱的杂碎根本就不配提他的名字,他也不是你们可以相提并论的!”众人还待回话教训教ᴊsɢ训江逸恬,燕朗却不耐烦地扬了扬手,随着手的动作面部肌肉也跟着颤动,七嘴八舌的吵得耳朵痛。“行了,废话这么多,这小妮子的美味本公子可都还没有尝……”随即屋子里安静下来,只余下江逸恬和暮云因为恐惧越来越重的呼吸,衣料与地面细小的摩擦声。燕朗语气不善,渐渐朝江逸恬逼近,“你对那野种的评价这么高,那你就等他来解救你好了……”江逸恬忽地感到手臂一凉,燕朗已经扑了过来撕她的衣料。“啊!”江逸恬大惊失色,怒吼道,“滚开啊!变态!”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当真就把身宽体胖的燕朗推开了些。就在燕朗阴鸷着脸,准备再次动作的时候,一直被江逸恬揽着的暮云挣开了她的怀抱,猛地一把扑上去箍住燕朗的腿。“公子,求求您了,放过我们小姐吧……”暮云长相清秀,此刻泪眼朦胧地抬起眼,看起来别有一番风情。众人好整以暇地看着,欣赏这一场主仆情深的戏码。燕朗顿住了动作,微眯了眯眼,竟是慢慢咯咯笑了起来,“哟,这还有个妮子呢!”“暮云!”江逸恬暗道不妙,快速爬过去,想要把暮云拉回来,却被暮云空出的手甩倒在地。暮云身体微僵,迅速反应了过来,脸上绽放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和眼瞳里的凄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让燕朗食欲大增。“那就先试试我?”暮云仰着头,柔声道,“美味不是一般得留在后面吗?”“暮云!你在干什么?!我不需要!回来!”江逸恬再次冲过去想要把他们两人分开,这一次却是被燕朗大手一把掀倒好远,趴倒在地。
……所有的声音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江逸恬无声地闭上双眼。~~罗令耀述三人摸索到房门外的时候,天色渐暗,房间灯火通明,只有烛光透射到纸窗上晃动的暗影。寂静得离奇。...
江逸恬被摔得头昏脑胀,身体传来剧烈的疼痛,腿脚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一般,嘴里的血水接连不断地往下流。染红了一大片地面,绒毛芙蓉衣裙此刻染满了灰尘,泥垢,血迹,脏得彻底。屋子里再次沸腾起来,紧接着是雷鸣般震耳的起哄声,奚落声,嘲笑声,以及燕朗阴沉沉的狞笑……所有不祥和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构成一张窒息的网,牢牢笼罩着这满屋的荒唐,屈辱,快意……吵极了也乱极了。不要……不要这样……江逸恬脑海里一团乱麻,跌跌撞撞地向那边跑去,床榻上交叠着的两条人影近在咫尺。燕朗一袭绛红色锦衣穿戴得整整齐齐,只除了些许衣料,可是暮云身上的布帛全被撕碎了,散了满地。暮云头发散在被褥间凌乱至极,脸色是化不开的惨白,轻薄的下唇直接被咬得出血。她别过头望着江逸恬,眼里闪过一丝留恋与缱绻,轻轻扯了扯嘴角,江逸恬看到暮云对她极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脑子里轰的一声就炸了,那些纨绔子弟却挡住了她的路,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燕朗嘶哑的声音啧啧惊叹,“这波生意不亏,买一送一啊……”“怎么不叫出来?小贱蹄子……”……污言秽语不断传来,江逸恬心如刀割。“燕公子!求求您放过暮云吧……,她只是一个丫鬟,有什么你冲我来啊!”“燕公子……”隔着坚实的人墙,江逸恬不住地苦声哀求着,清亮的嗓音带着明显的哭腔,但这明显没有唤回燕朗的半分怜悯。暮云的哭泣声逐渐压抑不住,一声一声像是一刀一刀凌迟在江逸恬身上。无助之下,她又把目光重新投向拦着她的那一群纨绔子弟身上,双膝重重一沉跪倒在地,扯住面前人的衣袍一角苦苦哀求。“求求你们,救救她吧!让燕公子停下好不好?!”“暮云才十六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求求你们了……”“放过她吧,有什么冲我来,她只是一个丫鬟,凭什么要替主子受过啊?”大概是江逸恬喊得太凄切,原本目不转睛观览榻上风景的众人终于回首正经瞧她。“江小姐你急什么?等你相公办完事自然就顾得上你了……”意味深长的语调拖着长长的尾音,自然又引来一阵持久的讽笑。“哈哈哈哈哈!”……他们脸上扬着明媚的笑容,是那么愉悦,那么鲜亮,色彩斑斓的锦衣华服看得江逸恬眼光缭乱,他们看起来干净又光明。但事实上呢,他们做着猪狗不如的事情,没有一点人性,没有任何对于苦难者的悲鸣,他们装腔作势,道德沦丧;他们助纣为虐,罔顾伦法,那些嘴脸明明是迥异不同,却又同时写满了丑恶,写满了冷血和淡漠,本质上不出二样。而他们却笑得这么开心,这么洒脱,这么毫无负担而又理所当然!多么讽刺啊?!蓄在眼底的泪水终于控住不住地倾泻出来,一众哄堂大笑之间,同一处屋檐下,江逸恬悲哀的痛哭与暮云绝望的低泣显得格格不入。显而易见的,哀求和软弱并不能获得宽容和放过,只能换来丑恶者更深层次的罪孽和侮辱。他们会变本加厉。江逸恬早该知道的,直到此刻泪水决堤,仿佛是一条置身于黑暗之中的孤狼失去了唯一的结伴,从胸膛中发出哀嚎与绝望。第一次,她发现,原来自己是这么孤立无援……头痛欲裂,思绪不由得飘转到遥远处。北巷口的闹市,七岁的江逸恬深受英雄主义和大侠风范观念的影响,出于惩恶扬善的名义赶跑了一众欺负一名小女孩的调皮男孩。那名小女孩却赖住了她,“姐姐帮我打跑了坏蛋,我要一辈子跟着姐姐……”小江逸恬连忙退后,“你可别赖上我,我父母虽然不在了,但我哥要是知道我往家里乱带人,是肯定会收拾我的!”“啊。”小女孩失落地眨眨眼睛,“这样啊……”小江逸恬见她没有纠缠,满意地提步离开,耳尖灵动地听清了身后人低声的呢喃。“可是我也没有父母……”江逸恬那次回了头,一回头就是十年的朝夕相伴。暮云的哭泣声渐渐低了下去,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渺茫,就像鲜活蜿蜒的曲线摆动的弧度越来越小,直到最后终于拉成了一条平整的直线,归于平淡,落下尘埃。“朗哥……她死了?”“扫兴的娘们,老子还没尽兴呢……”……所有的声音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江逸恬无声地闭上双眼。~~罗令耀述三人摸索到房门外的时候,天色渐暗,房间灯火通明,只有烛光透射到纸窗上晃动的暗影。寂静得离奇。先前房间里那群眼比天高的纨绔子弟此刻乖乖巧巧,恭恭敬敬地抱头靠墙蹲成了一列。三人身上迸发的寒意与这场初冬的冰凉交相辉映,森冷入骨。江谦狠狠吸了口气,一向风流的眸子此刻含着嗜血的狂怒,腥红一片,提步上前。木质房门却先一步被人从里面打开了。罗令耀述晦暗无光的眼睛顿时抬起,瞳孔微缩,幽深的黑眸紧紧锁向来人。光亮与黑暗的交接口,江逸恬纤弱的身影从里向外缓缓走出,发丝凌乱不堪,衣衫半拢半掩,抹抹红色此起彼伏络绎不绝地镶嵌在原本的雪白上,暮云闭着眼窝在她怀里,裹上了被单,像是睡着了一样。江谦被这一幕直接惊在原地,心里的预想远远不及现实中亲眼所见来得震撼和痛彻心扉。以至于当江逸恬木然地从他身旁赤脚走过时,他都忘了反应。罗令耀述瞠目,从胸腔中剧烈泛起来的酸意直直逼上,心脏像是被人活活搅碎,一双黑眸转眼间泪水汹涌。他及时地挡在了江逸恬面前,避免了她和他们的擦身错过。江逸恬现在就像一个提线木偶,前路被拦住了,目光迟钝地终于落在他们身上。她甚至还歪了歪头,侧脸贴近怀里的人,那是一种接近于寻求同类的姿势。“你们也是来看我们的笑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