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扶苏的污蔑，林然脸不红，心不跳。“方法嘛，让我想想。”林然摸了摸下巴。来到秦朝这么长时间，下巴长出不少胡茬。胡茬有些扎手。扎手？痛！一个想法突然涌上心头。林然勾起嘴角，“有了。”“老师有了？”扶苏闻之大喜。“你才有了。”“你全家都有了。”林然瞪了扶苏一眼，问了一个问题：“对传承久远的贵族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扶苏准备说权势。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在老师身边待久了，作为学生的他也会审题了。关键词在“传承久远”。官位？钱财？还是高贵的血脉。一个个答案从扶苏脑海闪过。终于，他想到一个可能，“是不是他们识字？”“对，也不对。”林然轻轻摇头，“你能想到这一点，已经很厉害。”这次是发自真心的赞许。扶苏受宠若惊。老师的眼神终于正常了。于是谦虚回应，“都是老师教得好，敢问是哪里不对？”林然也不卖关子。“是书籍，准确的说，是书籍带来的知识。”“有了知识，便能做官，做官后便有权、有钱。”“一代代积累下来，贵族会建立庞大家族，最终成为世家，强大的世家甚至能左右皇帝。”仔细想想，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历史有过先例。扶苏眉宇间满是凝重之色，深吸一口气附和道：“学生想起田氏代齐。”“春秋时，齐国上卿晏婴预言，齐政卒归田氏。”“预言果然成真，战国时，田氏取代姜姓吕氏，成为齐国新国君。”“自此之后，齐国只有一个贵族，那就是田氏。”“田氏算世家吗？”一时难以确定，扶苏把问题抛给林然。“算是吧，”林然夹了口菜，边吃边道，“田氏只是个例。”话说完是短暂的沉寂。从老师的话里不难猜出，真正的世家不是个例。一个田氏能“代齐”，世家多起来有没有可能——代秦？想到这个可能，扶苏那叫一个愁啊。“你担心个锤子。”林然翻了个白眼，“这是始皇帝该考虑的问题。”“皇帝不急太监急。”“你该急的是如何造反，如何从造纸术上获得利益。”“对对对。”扶苏忙不迭回应，“老师教训的是，大秦有世家吗？我好提前准备。”“没有。”林然语气笃定，“有始皇帝威慑，世家很难形成。”提到世家，不得不提来历。“世家一词，出自《孟子·滕文公》：仲子，齐之世家也。”“秦以后的世家，必须有地主封建制基础，提供经济来源。”“然后是宗法制，贵族可以世代为官，传承三到四代，足以建立起庞大政治关系网。”林然瞥了眼扶苏，“说得如此直白，你该能明白了。”“明白。”扶苏边想边说，“世家需要时间沉淀。”“大秦具备条件的贵族很多。”“他们的后代也能当官，而做官基础是读书识字，如此，书籍的重要性便体现出来。”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书籍上。掌握了书籍的贵族，想做官远比普通人容易。届时大秦被世家左右，想想都不寒而栗。扶苏浑身透着一股杀机杀意。“既然世家靠书籍传承，那就收走他们的书籍。”“若敢不从，杀！”“啊——”“杀”字刚出口，林然在扶苏头上完成暴扣。痛得扶苏立马破功。杀机也消散得干干净净。林然恨铁不成钢，“学什么不好，你学始皇帝杀人。”“始皇帝好的东西为何不学？”“杀人目的是震慑，是非不分乱杀人那叫滥杀。”扶苏捂着头抽气，“老师，不是您说的么，世家会威胁皇帝，我要是造反成功怎么办？”“我早就想好了。”林然甩了甩酸痛的手。某位躺在棺材里的人说得对。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抛开杂念，林然心思回到正题。“书籍对贵族很重要，只要控制住书籍，做官轻轻松松。”“普通人想做官，要么参军立战功，要么从事某个行业，有开创性的发明。”这不是他在胡说。秦朝鼓励发明创造，发明的东西有价值，还能获得爵位。“换而言之，世家成型后能影响皇权，最常用的手段，是通过书籍，掌控读书人上升渠道。”“从而在全天下布置关系网。”“所以，要对付世家有两种办法。”“哪两种？”扶苏询问。“第一种，活字印刷术，配合造纸术能批量印刷书籍。”“一天一万本书不是梦。”“到时候人人有书读，世家影响力将得到一定控制。”扶苏闻言心潮澎湃。不愧是老师，轻易想出能媲美造纸术的神术。随即请求道：“请老师教我。”活字印刷重点在油墨。很可惜，林然不知道油墨配方。“我！不！会！”林然理不直但气壮。“唉。”扶苏目光那叫一个幽怨。“别急。”林然淡然一笑，“我要交给你的是第二种方法。”“配合造纸术，不仅能让找你的人卷起来，还能从根源上，延缓世家的出现。”“记住，只是延缓。”林然强调一遍，才继续往下说。“让他们日后回想起来，哪怕痛到骨髓里，还要哭着感谢你。”“可谓欲仙欲死！”“而你，将名利双收。”一番话说得神乎其神。欺负人还要对方感谢你。嘶～太残暴了！不过名利双收——我喜欢！扶苏脸色一阵变幻，面带狂热的表情，迫切问道：“第二种方法是什么？”“其实很简单，”林然坦然，“想参与造纸可以，让他们开放藏书，用纸抄一份给你。”“尤其是蒙家和冯家，都是传承数代的贵族。”“此时不宰，更待何时！”扶苏却是皱眉，“书籍如此重要，他们怎会轻易开放？”“唉。”林然长叹一声，“孔老二诚不欺我，朽木不可雕也，你压根不懂内卷的精髓所在。”好奇宝宝立刻上线。“孔老二是谁？”“这个你别管，”林然轻蔑一笑，“打个赌吧。”扶苏也不服输：“赌就赌。”“按我说的做，如果他们不抢着答应，你是我老师。”林然直接撂下狠话。一句话就给扶苏镇住了。既没说答应，也没有否决，只是问了一句：“抄完藏书就能名利双收吗？”“想得美。”林然不耐烦地摆摆手。“等你抄完藏书再来找我，这段时间我想静静。”“学生告辞。”扶苏拱手退出牢房。径直走出监狱，乘上马车返回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