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
明明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为什么给人一种好像很熟络的感觉?
可他们高中时候的关系并不明朗,甚至可以用僵化来形容。
周霁禾那样侮辱他的人格,两人这就冰释前嫌了?
在座的众人心照不宣,顿时在脑海里冒出了相同的疑惑。
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他们的不解很快烟消云散。
眼看着周霁禾随口回了句“有什么好介意的”,郁谨南不咸不淡看了她一眼后,绕过她直接在旁边的位置坐下,两人再没有过任何交流。
就好像是完全不认识的两个陌生人,只是单纯因为一个空座位而彼此礼貌客套了一下。
见再没有任何八卦的迹象可寻,众人收起了准备看热闹的心思,转头重新和身旁的老同学畅聊了起来。
现场的气氛又恢复了喧嚣。
此时的周霁禾面上依旧维持着常态,反倒是坐在她右侧的孟以书,时不时会悄悄瞟一眼郁谨南。
最后孟以书实在忍不住,靠近她小声问:“禾禾,你是不是和郁谨南有联系?”
周霁禾拿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口茶,“……开什么玩笑,我和他又没什么交集。”
孟以书满脸吃惊,“那这桌这么多空位置,他干嘛不去别处坐,非要坐你旁边。”
“……”
你问我,我问谁。
被孟以书这么一提醒,周霁禾的注意力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到了身旁男人的身上。
他给人的存在感总是不容忽视,身上散发的沉香味若隐若现,偶尔会带着几丝涩意扑进鼻息。
距离上次和他不欢而散,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
偶尔会在课间时听到小姑娘提起她舅舅,对于他的近况,周霁禾大抵还是知道些的。
比如说,他近期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再比如说,住在他家隔壁那个年轻的女生追他追得热烈,颇有几分不追到手誓不罢休的架势。
怪不得她对接送小姑娘这件事如此殷勤,原来是另有所谋。
周霁禾正在心底琢磨着,无意间低头看到茶杯里的茶水逐渐见了底。
原本想伸手去拿不远处放着的茶壶来添些饮品,抬头一看,发现它的位置恰巧被搁置在了郁谨南的面前。
虽然距离不算特别远,可还是需要他帮忙递过来。
换个思路转念一想,直接站起身子去够茶壶的动作又有些突兀,很容易惊动到他。
似乎左右都需要开口求他。
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周霁禾,此刻心里却扭捏得很,根本没有想请求他帮助的意思。
算了。
干脆不喝了就是。
不知为何,周霁禾莫名其妙犯起了倔,一股烦躁瞬间涌上心头。
骄纵脾气许久不曾犯过的周霁禾眼下正暗中和自己较着劲,余光却瞟到身边的男人单手执起茶壶。
他先是给自己的杯里蓄满茶水,随后将茶壶放到了她面前。
“周老师不用这么拘谨。”
郁谨南始终没看她,直接丢出了这样一句话。
周霁禾下意识转头望向他。
男人的侧颜棱角分明,下颌线的弧度平滑却有些紧绷,眉梢处那颗浅黑色的痣在暖光灯的映衬下越发明显。
即使自己确实有种赌气被抓包的感觉,周霁禾又怎么会承认。
她佯装无辜状,“我没什么好拘谨的。”
“没有最好。”郁谨南垂起眼皮,“有什么需要不妨直说,不要给别人徒增烦恼。”
……给别人徒增烦恼?
周霁禾原本还不懂他说这话的意思。
放眼扫了扫周围后,见许多人的目光正隐约朝他们这边看来,屏气凝神又听到了自己和郁谨南的名字时不时被提及。
她这下彻底明白了。
他的意思大概是,她刚刚在茶壶和他之间踌躇不定,眼神来回反复,会容易被人误会他们之间很熟,就此给他徒增烦恼。
思来想去,也只能是这个意思了。
所以,他方才明明感知到了她的需求,却一直在冷眼看她的笑话,现在又反过来说她困扰了他?
正如是想着,周霁禾心里憋着的那口闷气明显更加不顺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近年来满打满算不过遇到过他两次,可她每次总觉得他对她排斥得可以。
就拿上次相遇来说。
按理说这些年她的容貌没太大变化,他大概是能认出来的,却装作陌生人的样子,将她当成个小丑来耍。
难道是因为当年的事才如此记仇的吗?
周霁禾不愿再多想,将茶壶推到了他面前,眼里的倔强不减反增。
“徒增烦恼的不只郁先生一个,既然话不投机,我们不如从现在开始不要再有其他交流。”
当年的事的确是她的错,她也确实欠他一句抱歉。
但即便时移世易,之前的她从不会低头认错,就算现在要她如此,那简直比杀了她还难。
郁谨南似乎料到她会这么说,冷冷勾起唇边,也没再多言。
坐在一旁的孟以书距离两人都比较近,自然能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内容。
正准备主动找点话题打破这段僵局,突然听到坐在餐桌对面的程立韧开了口。
程立韧对着周霁禾说:“周同学,听班长说你从高中毕业以后就换了新的微信,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是不是不打算和我们这些老同学联系了?”
周霁禾黛眉挑了挑,明着撒起谎来,“倒也不是,手机丢了而已,就一直没去找回之前的手机号。”
总不能直接回答是因为不想再和任何人有联系吧。
那还真是挺欠揍的。
程立韧是高中时她的后桌,为人比较憨厚爽朗,当时没少帮她上课抄笔记。
对于她的话,程立韧明显坚信不疑,连着“哦”了两声。
“那我们一会儿可得加个微信,我这要结婚了,到时候得请你喝喜酒呢。”
“好啊。”周霁禾明媚一笑。
坐在程立韧身旁的女同学顾静接过话茬:“我还记得当年刚毕业的时候,班长挨个联系我们,说要请大家去他家里参加升学宴。”
“然后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嘴周霁禾会不会过来,班长当时明确说她的微信号不会再用了,我们当时还纳闷了好久呢。”
程立韧问:“啊?那潘岩是怎么知道周同学手机丢了的?”
话题不知不觉转到了潘岩那里。
他先是僵了僵脊背,紧接着脑海里出现了回忆的画面。
毕业后不久,他从父母那里得知周霁禾的家人出了事,几次三番想联系到周霁禾无果,于是就找到她的家里,结果发现她家早就已经被查封。
后来有次在街上和她偶遇,他气急攻心,质问她为什么不回消息。
她当时说:“我手机丢了,微信号找不回来。”
原本还想着加一下她的新微信,奈何她丢下这句话后,直接消失在了巷口。
他从此以后再没见到过她。
回过神来,潘岩轻哼一声,含糊其辞,“忘了听谁说的,我又不会关心她的事。”
一想到种种往事,潘岩的心里酸楚得不行,对周霁禾的敌意自然少了许多。
说到底也只是爱而不得才会选择诋毁罢了,他又不是真的讨厌她。
程立韧了然地点了点头。
也是,毕竟他俩高中掐架了三年,彼此互相看不顺眼,潘岩又怎么会主动打听周霁禾的事。
又聊了几句,顾静看着周霁禾,忍不住感叹:“说来也惭愧,其实我高中的时候挺羡慕你的,无论是长相还是家世都无可挑剔,学习成绩也好。”
“后来知道你家里出事了以后,我当时还给你发了好多条微信消息想安慰你,结果听班长说你手机丢了,之后就再没发过,想着反正你也看不见。”
周霁禾微愣,莫名想起了那个微信名叫“y”的人。
在大家都以为她不会再登录旧微信的情况下,他却给她连续发了七年的“新年快乐”。
还真是一个奇怪的陌生人。
-一顿饭吃下来,大家都感觉还算尽兴。
继周霁禾后,郁谨南明显成为了大家席间攀谈的对象。
偏偏他对人的态度寡淡得很,问三句答一句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少人满腔热情地贴了过来。
男人看中的是他的财势权柄,女人在意的是他那张人神共愤的脸。
说到底不过是意有所图罢了。
和当年无人理会的光景一对比,还真是天壤之别。
酒足饭饱后,有人提议去ktv开启第二场畅饮局。
周霁禾俨然没什么兴致,和孟以书打了个招呼后,直接出了包厢。
对于她这种迟到早退行为,孟以书早就习惯,心里盘算着等等要找个什么样的理由跟同学们说明她的离场。
这头,周霁禾从拐角处直接下了楼梯,走起路来轻飘飘的。
她的酒量一向差得要命,饭局间明明只喝了两口果酒,却还是有些上了头。
原本以为今天潘岩会用尽浑身解数让她下不来台,却没想到他整场都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根本没再向她发动什么言语攻击,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缘故。
外面还在下着绵绵细雨。
周霁禾走到门口,正准备打辆车回家,视线环绕周围始终没找到一辆空闲的出租车。
又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没等来出租车,倒是发现一辆黑色大G缓缓停在了她面前。
紧接着,驾驶座的车门被人推开。
负责泊车的小厮靠了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向她这边,越过她的位置将车钥匙直接递给了她身后的某个人。
周霁禾顺势回眸,正好对上了郁谨南不带温度的双眼。
“……”
怎么又是他。
刚刚她走出包厢的时候也没注意到他的身影啊。
早知道就晚点儿出来了,也不至于被他的寒面冻死。
郁谨南接过小厮递来的车钥匙,淡淡瞥了她一眼后,长腿微抬,准备绕向车身附近。
还没走几步,他听到周霁禾干咳了两声。
“喂。”
鬼使神差地,周霁禾叫住他。
“能载我一程吗?在附近好打车的地方放我下来就行,麻烦你了。”
郁谨南顿住脚步,回头看她。
沉默了几秒后,他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