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菱，你可认罪？”

沐霄的话音同他的面容一般冰冷，一如方才对她出手那般，毫不留情。

原以为，他只是厌恶她阻了他与琉月的姻缘，才设法令她入狱。

直至他亲手将她重创，亲自送兰氏全族入黄泉，她才明白，他要的，竟是她兰氏灭族！

“为什么？……”

兰菱强撑起身，抱起阿韵弱小身躯，一步步行至沐霄跟前。

冰冷面具下，白皙下颔，已是血迹斑斑。

此时散尽神力，满身伤痕的她，更显单薄脆弱，不堪一击。

“何至于此？”兰菱嗓音轻柔，疲惫沙哑，已心如死灰：“只因……我嫁与你，阻了她的路么？”

沐霄闻言，冷声道：“原可不必如此。”

本可不必。

倘若她不曾请求天帝赐婚于他，今日一切便不会发生。

转瞬间，沐霄眸中冷光划过，瞥向兰菱怀中女童，一把将兰韵自她怀里擒出，禁锢于神殿上空！

“你做什么？”兰菱无力抢夺兰韵，遭此突袭，六神无主，一口急血溢出，源源不断自唇角滴落！

“你知……她对我有多重要……”求他，非她所愿，更辱了兰氏一族孤高战魂。

可如今，兰氏尽灭，她亦将油尽灯枯，兰氏唯一的希望，只有阿韵了，“你若动她，我必与你……不死不休……”

然，她是兰菱，却非琉月。

他既能亲手将她重创，此时又如何会在意这些？

沐霄眼帘低垂，瞥向她冰凉面具：“兰菱，你若不愿认罪，执拗至此，我亦可成全你，令你此生再无牵挂！”

“你住手！我认罪……”话音未落，幼妹阿韵已在眼前化作满空血雾！

“我……认罪……”兰菱目光怆然，绝望踉跄着，步步后退。

“我为兰族族长，护不住一族安宁，我……该死！”

“我为战神，保得了一界苍生，却保不住寥寥族人性命，我该死！”

“我为长姐，护不住幼妹周全，令父母九泉含恨，我该死！”

“我愧对父母，愧对幼妹，愧对兰氏全族，唯独无愧于天帝！……”

兰菱嗓音凄清，句句悲怆。

“举族覆灭，皆我之过，兰菱无颜面对兰氏先祖……然，血海深仇，不可不报……”

“今当以血洗血，扫平天界，不死不休！……”

此话一出，众神脸色剧变。这哪是认罪？分明是要造反！

然，此时阻止，为时已晚。

猎猎风中，兰菱仰首而立，目视苍穹，声泪俱下——

“罪女兰菱，愿灵魂永镇三生石，骨血永祭忘川水！请以先辈之血，举族之魂，重铸我，战神之躯！”

话音落下，风云变色！

六界尽皆笼入黑暗，刹那间雷云密布，狂风四起。

飓风之中，众神皆难以立足。

唯有那衣衫破烂，浑身浴血的女子，傲然立于神殿中央，白衣墨发，猎猎飞扬。

女子清瘦至此，渺小如尘，却又那般令人仰望，不敢直视。

轰雷掣电之中，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虚影接连自九霄而下，窜入兰菱体内。

这是一场自我献祭换回的，昙花一现。然而，无人可近其身，亦无人可阻止。

唯有眼睁睁看着那兰氏祖祖辈辈，万千战神之魂，接连加附于兰菱之身。

“兰菱，再不住手，休怪我无情！”沐霄神色复杂，眼尾一片猩红。

兰菱凄然一笑：“晚了，沐霄。”

往日柔情，皆在这一笑之下如云烟散。此后，以血还血，不死不休！

金芒大盛，冲散漫天阴云。

随后，众神眼看着那女子在万丈金芒之中浴血重生。

一袭白金战甲，神光熠熠！三千华发，无风自扬。一如当年征战模样。

足下兰族举族之血，凝作上古神凰，仰天悲啸一声，转瞬载着兰菱，凌空而上。

兰菱居高临下，抬起干瘦如柴的手，轻轻拭去唇角血迹，“沐霄殿下，多谢你的冷酷绝情，令兰菱……如获新生。”

至此，脸上面具终在刺目金芒中碎作齑粉……

一张隐约熟悉、惊世绝艳的容颜，猝不及防映入众神眼帘。

沐霄瞳孔皱缩，眸中掀起惊天骇浪：“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