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辙一夜未归,而我一夜无梦,睡得极好。
“夫人,那边传来消息了,那外室受了刺激,伤心过度,孩子没保住,这是给她看诊的李大夫开的方子,那外室的身子,也是一直由李大夫调养的。”冬儿说。
我看了眼方子,真没想到,姜媚居然这么不中用,儿子也没保住,就是不知道她到底是伤心女儿的死,还是在伤心没算计到荣华富贵呢。
算计来算计去,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一出好戏唱得可真漂亮。
陆辙估计已经气吐血了吧?
我莞尔一笑,“李大夫?他家是不是住城西?有个赌鬼儿子。”
“是的夫人,这您都知道?”冬儿有些惊讶。
我轻扯嘴角,“偶然听说过。”
城西有个李大夫,很缺钱,因为他家中有个不争气的儿子叫李伟,整天在赌场沉沦,李伟在赌场很出名,赌场没有人不知道他。
李大夫给人看诊挣得那点诊金,根本不够他儿子挥霍的。
可又是老来得子,只有这一个儿子,李大夫也没有一点办法。
陆家是大户,我方家更是一方富商,满城没有人不认识,所以陆辙不敢随便找大夫照顾姜媚,怕走漏风声被我发现,他找上李大夫,是知道他缺钱,花高价让他闭嘴,保守这个秘密。
是人都有缺点,他陆辙有钱,我方家更有钱,而且,连陆辙都不知道,城中的赌场是我表叔家的产业。
我把玩着手里的红色瓷瓶,“白风的药真好,既然是两心相悦的夫妻,就该患难与共才是。”
陆辙要吃,姜媚也要吃。
冬儿忍不住提醒,“夫人,这是毒。”
白风和夫人说话的时候,她不在,所以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毒,但从白风手里出来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必定是毒药。
之前夫人沉迷于梦境,跟白风索要幻梦丸,那幻梦丸就带少量毒性,因为这一点,冬儿颇为忌惮白风给的东西,可无奈夫人坚持要吃。
我轻轻拔下塞子,冬儿大惊,“夫人!”
“放心,我不会吃的。”我又将塞子塞好。
这毒无色无味,放进饮食里只需要数月的时间,就能耗尽人的精气,让人缠绵病榻,最后虚弱而死,再好的大夫也诊断不出来,明面上就是病死的。
相公,这是我为你和姜媚选择的死法,你可还喜欢?
前世的我也是这样被你们耗死的,今生该轮到你们了。
冬儿松了一口气,“夫人你可吓死我了,白风先生都说了,你之前服用的幻梦丸不能再吃,梦境都是假的,那药伤身。夫人,您该面对现实,老爷如此心狠手辣,您该另寻出路才是。这要是让家里知道了,老夫人和老太爷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这件事暂且不要让父亲母亲知道。”我吩咐道。
冬儿蹙眉,“夫人,这么大的事情,该让老太爷和老夫人为你做主啊!现在不说,什么时候说?”
我看向窗外的枯枝,悠悠道:“报丧的时候。”
冬儿面露喜色,“原来这毒是给老爷吃的,那太好了。他敢算计谋害夫人,就该让他尝尝代价,我们方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当初老夫人说,老爷这个人太极端,动不动就下跪逼我们就范,不值得嫁,奴婢当时就觉得老夫人说得对,可您非要嫁。现在好了,夫人,您可要一直清醒着,不能再被老爷的花言巧语蒙骗,更不能心软,他这是要您的命啊。”冬儿不放心道。
“当然不会。”
我知道冬儿在担心什么,她怕我还心爱陆辙,狠不下心,冬儿一向是为我考虑的。
可此时的我,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轻易被人蒙骗的方青葵了。
陆辙用宝珠的死来算计我,他不可原谅,死不足惜。
我死过一次,从地狱里爬出来,就是来索命的,索这对奸夫***的命!
“夫人,老爷回来了。”外头来报。
我将红色瓷瓶放进梳妆匣里,“知道了。”
陆辙气势汹汹地冲进来,见到我就兴师问罪,“方青葵!你不是说你昨天回来的路上没出什么意外吗?我问过马夫了,路过冰湖的时候有人落水,你为什么不救人!”
我和冬儿对视一眼,“相公这是怎么了?什么落水?你想让我去救谁?”
陆辙喘着粗气,眼神有些闪烁,他一回到陆家火气就上来了,根本忍不住要来找她问罪。
可这事,他又能怎么让她给个解释呢?自己还真说不出口,只能咽下这口气,这更让陆辙觉得万分憋屈。
一日之间,他接连死了两个孩子,陆辙恨不得掐死这蠢货,好好的她睡什么觉!
陆辙看向冬儿,恶狠狠道:
“冬儿,路过冰湖的时候,你为什么让马车快点走,你安的什么心!我陆家容不下你这样心肠歹毒的混账东西,来人,给我打她一百大板,找个人牙子,卖到窑子里去!”
我将冬儿拉到身后,冷着脸说:“谁敢?冬儿是我的陪嫁丫鬟,卖身契卖的是我方家,相公凭什么要卖了冬儿?”
几个小厮互相看了看,都没有动手。
我是当家主母,这几个小厮都是我买来的奴仆,每月的例银也都是我发,他们敢不听我的吗?
“陆辙,你好端端的发什么疯,冬儿哪里得罪你了?在冰湖发生了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啊。”我质问道。
冬儿十分委屈,“老爷,奴婢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陆辙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冰湖有人落水,你故意让马夫快点走,你还说你没做错什么,你这个贱……”
陆辙还没说完,冬儿就大声反驳道:
“老爷是怎么知道冰湖有人落水的?难道老爷认识吗?”
陆辙仿佛被捏住了嗓子,随即恼怒道:
“我…我…轮得到你这个贱婢来问我?我陆家仁厚,一向美名在外,要是家仆见死不救这事传出去,我陆家的名声就毁在你手里了!”
冬儿的态度不卑不亢,“夫人当时在睡觉,奴婢也在打瞌睡,迷迷糊糊中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奴婢被吵醒,还以为是幻听,当时时辰不早了,所以奴婢催促车夫快点,想在天黑之前回到家。”
“老爷问奴婢路上有没有什么意外发生,陆家的车队一路通畅,并无意外,奴婢没有撒谎。可奴婢不知道,老爷关心的不是夫人的安危,竟然是陌生人的。”
冬儿口齿伶俐,陆辙被她反驳地说不出话来,憋得脸色通红。
我似笑非笑地看向陆辙,“我都不知道冰湖有人落水,相公在家里,是怎么知道有人落水的?那落水的人是谁?相公跑来我这发火,想来那落水的人对相公一定很重要吧?”
陆辙心里咯噔一声,他终于察觉出自己的太过失态,压着脾气解释道:
“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说冰湖有个女孩落水,觉得实在可怜,我又想到了宝珠的事,所以有些失态了,夫人你别多想。”
我哦了一声,淡淡道:“原来是有小女孩落水,她的父母在哪?怎么能让一个孩子去湖边玩呢?现在冰面太薄,一不小心就掉进去了,如果父母在身边及时去拉一把该有多好,她死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得有多绝望啊。”
陆辙眉头紧蹙,明珠在水中快不行的时候,即使方青葵没有听到求救声,那姜媚为什么去救明珠呢,就眼睁睁看着明珠死吗?
他心里也在犯嘀咕。
陆辙的眼神晦暗,“是啊,如果夫人没有睡觉,说不定那个女孩就有救了呢,夫人最擅长游泳。”
如果方青葵没有睡觉,姜媚肚子里的孩子就不会出事。
“那可不一定,冰湖的水寒冷刺骨,相公也知道自从宝珠走后,我的身子骨本来就弱,要是跳进去了,我还能有命活吗?我跟那个女孩非亲非故,凭什么要我豁出命去救她?”
陆辙瞪大了眼睛,“那可是一条人命!你忘了宝珠是怎么死的了吗?”
我抬眸看他,“相公,我的命也是命,如果是宝珠,我愿意用我的命换她的命,可她又不是宝珠,与我何干?她父母都不在乎她的命,轮得到我去在乎吗?”
看着陆辙难看至极的脸色,我继续在他心口插刀,
“这么冷的天,能让一个孩子独自去湖边玩耍,她父母肯定也是不在意的,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混账的父母,拿孩子的命不当回事,相公,你说对不对?”
陆辙简直是有火没处发,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方青葵竟然如此冷血!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太让人生气了,夫人,我还有公事要处理。”
陆辙落荒而逃。
陆辙离开后,我冷哼一声,“自作自受。”
冬儿直呼痛快,“本想算计夫人,没想到害死了自己的两个孩子,这滋味一定不好受吧?真是活该。”
“确实活该。”我说。
冬儿有些不安,“夫人,看老爷的样子,他不会是把外室子女的死怪在你的头上吧?他以后会不会变本加厉地报复夫人?夫人,我担心老爷会对你不利。”
我摇了摇头,“他暂时不会拿我怎么样,现在是我要对他不利,抓紧去办吧,就算他有什么动静,我们也要先下手为强。”
我把红色瓷瓶递给冬儿。
杀我容易,可怎么把我的嫁妆留下难,陆辙可舍不得,所以即使他再生气,暂时不会动我。
“别忘了,还有李大夫他儿子。”我提醒道。
冬儿重重点头,“放心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