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她!
「是。」
我逃也般的回了承庆殿,柳叶跑得气喘吁吁,也没追上我。
回了内室,我坐在梳妆台前,取下了水云步摇放到一个锦盒里,眼睛一酸,泪滴落在盒子上。
自从崔茵入了宫,墨琰一连多日没有到我这里。
庆幸的是,崔茵没有再召我过去。
闲来无聊,一日午后,我趁着柳叶去给我拿琵琶,我三两下攀上了一棵合欢花树,靠坐在枝丫上。
闻着花香,温热的风一吹,我有些犯困。
抱着枝丫,我刚要合眼,听到柳叶大声惊呼,「小主!陛下往咱这来了!您别动,等奴婢去拿梯子!」
我揉着耷拉的眼皮,举目往殿门的方向看去。
这时,一个石青色的影子朝我掠了过来。
几个起落,我被墨琰扔到了内室的床上,他的眉间染了一层冰霜,「姜绾,你能不能让我省省心?」
我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其实,我是在赌。
以前在姜府的时候,我只要爬树,墨琰一定会现身。
这些天,我想明白了,宫里墨琰说了算,我要讨好他,才能过得更自由一些,譬如出宫看爹娘。
目测了一下我与墨琰的距离,我站起来扑到他身上,撒娇道,「我想你了,好想好想。」
墨琰的身形僵硬了一瞬,随后,他抱紧了我,像是要将我揉进身体里。
半晌,头顶响起了他低哑的声音,「绾绾,我再信你一次,若你再负我,我定会让你痛不欲生。」
罗账摇曳,我摸上墨琰肋骨上六个可怖的伤疤,抬眸与他充血的双眼对视,声音微颤,「很疼吧?」
墨琰捂住了我的双眼,粗重的气息喷洒在我耳边,「现在不疼了,绾绾专心些。」
5
翌日清晨,我扶着腰正要下床,在穿衣的墨琰,大步走了过来,将我按回到床上,语调温柔,「别动,时辰尚早,你身体不适,我下了早朝再过来看你。」
我心里一甜,红着脸,轻轻地嗯了一声。
随后的日子,墨琰每夜都歇在承庆殿。
在我吹了两次枕边风后,墨琰终于答应带我微服出宫回一趟姜府。
父亲和娘亲大约是提前得了信,我在马车里老远便看到了府门口熟悉的身影。
我转头有些担忧地看向墨琰,他面色不变,捏了捏我的手心,柔声道,「放心,你父亲是我的岳父。」
父亲当日发现墨琰对我的心思后,是动了杀心的。
那时父亲早已应下我为太子妃,只等我及笄后嫁入东宫,只是一直没告诉我。
我与太子墨修谨自幼熟识,他对我虽和善,但若是知道我与墨琰之间有情意,墨琰必定难逃一死,我选择了让他死心。
我跪在父亲面前,求他放过墨琰一命。
谁知那时父亲已派了人去杀他。
我赶到时,父亲的人才停了手。
墨琰离开后,我一直蔫蔫的,没想到墨修谨察觉有异后,查到了墨琰身上,结果发现墨琰是燕王世子,与我大吵一架。
再后来,墨琰发起叛乱,墨修谨一家是第一时间怀疑姜府,直接卸了父亲的兵权。
「绾绾,小心脚下,」墨琰牵着我的手,下了马车。
「草民拜见陛下,」父亲朝着墨琰拱手,面上有些不自然。
墨琰双手扶起,声音诚恳,「当初孤并非有心相瞒身份,实为权宜之计,若是岳父有心再回朝,孤必当重用。」
父亲神色明显有些振奋,却是连忙摆手,「岳父之称不敢当,陛下宽宏大量,能摒弃前嫌,善待绾绾,已是草民之大幸。」
眼见两人没有打起来,娘亲拉着我到了暖阁,擦着眼角,「绾绾,你在宫里过得可还习惯?」
我抱住娘亲的胳膊,软声安慰道,「除了有些想您和父亲,我在宫中一切都好。」
娘亲摸了摸的我的脑袋,眼里满是心疼,「听闻那位夫人有孕在身,她可有为难你?」
提起崔茵有孕,我脸上的笑意有些淡,我刻意不问,墨琰也不提。
见娘亲看过来,我摇了摇头,「我与她相隔甚远,我只见过她一次。」
娘亲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紧接着拍着胸脯,长舒一口气,「那太好了。」
回了宫中,墨琰依旧忙得厉害,只是每晚过来的时辰越来越晚。
一日午膳,我还未走到餐桌前,一股油腥味飘过来,**呕个不停。
殿里的医女疾步赶来,替我一诊脉,立刻向我道喜,「小主有孕,已有月余。」
我笑得两眼弯弯,示意柳叶给医女一个大红包。
我没有第一时间传信给墨琰。
因为我想亲口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天一擦黑,我靠在美人榻上翻着话本,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我喜滋滋地转头,却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宫中的男子。
6
一身太监服饰的墨修谨。
他的身量修长,太监服饰略有些不太合身。
他不应该在守皇陵么?
我愣愣地看着他走到我面前,我压低了声音,「...你做太监了?」
墨修谨轻咳了一下,「绾绾,我是来带你出宫的。」
我啊了一声,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墨修谨对我做了个唇形,「宫里有条只出不进的密道。」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拒绝他的好意,「修谨,别为我冒险,我不出宫,趁现在无人,你快离开。」
「你喜欢墨琰?!」墨修谨周身的气压陡然变低。
我动了动唇,还未开口,只感觉后脑勺一疼,瞬间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天色大亮,我在一间竹屋里。
这种竹子,京都附近是没有的。
墨修谨在往南走!
我揉着后脑勺,站直了身子,开始打量四周,我拉了拉门,没有拉动,外面上锁了。
我从房间的小窗望出去,是一片大湖,湖边一个黑衣男子单膝正跪在墨修谨身前,像是在汇报什么。
尽管我竖直了耳朵,也没听清他们的谈话内容。
不知为何,我心里开始有些不安。
墨琰发现我不在宫里了吗?
他会出来找我吗?
我心里有些没底。
毕竟,算着日子,崔茵该临盆了。
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看墨修谨这意思,一时半会是不会放我走的。
我坐在床沿上任由思绪飘散,门吱呀一声开了,墨修谨提着一个着热气腾腾的食盒,走了进来,「绾绾,醒了?」
我点了点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修谨,你想做什么?」
墨修谨放下食盒,拉了把竹椅,坐到我面前,面上有些愧色,「绾绾,对不起,我不知道是父皇请大将军送你入宫的。」
「事已至此,不必再提了,你现在关着我,是想做什么?」
墨修谨眼里闪过的阴狠一闪而过,看得我胆战心惊,我不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的神色,只是我隐约猜到他大概是要对付谁。
「绾绾在这里小住些时日,外面不安全,待我事成,再带你出去,可好?」墨修谨刻意地放缓了语调。
想起墨修谨在承庆殿时的问题,再看墨修谨眼里的阴郁之色,我只好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过了几日,我央着墨修谨,在他不在的时候,许我去湖边转转,他看我乖顺,总算是点了头。
得了湖边溜达的机会,我才发现这湖是隐在深山里的,附近是大军营,不断有人马在往这边汇聚。
而我所在的竹屋,在军营的后方,以我一己之力,想要离开,简直是天方夜谭。
7
墨修谨大约是急着招兵买马,连着十来日,都不曾露面,伺候我日常起居的是一个淳朴的村妇。
我用了一些话术,与她闲谈时,套出了一些话。
墨琰和我爹正在四处寻我!
得到这个重要的消息,我心中略微安定了些。
正当我准备给村妇一些暗示时,第二日我发现伺候我的人,换成了一个哑女。
看着墨修谨阴云密布的脸,我瘪了瘪嘴,委屈地望向他,「修谨,你不在,我有些无聊,只是想有人陪我说话。」
墨修谨的脸色缓了缓,「绾绾莫急,再过十日,便能带你回京了。」
我乖觉地点头,露出一个适时的笑容,「好。」
不知是不是担心我憋坏了,从这以后,墨修谨每隔两日会过来看我一眼。
从墨修谨的脸色,我能看得出来,他这里的形势大好。
我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浓。
尤其是当我从墨修谨口中,知道他在皇宫有内应,我的心脏险些蹦到地上!
难怪,他能避开墨琰在承庆殿安排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宫将我带走。
我又追问了一句内应是谁,墨修谨睨了我一眼,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我捂着嘴,不敢再问。
从这一日开始,我晚上几乎无法安眠。
我时刻都在担心,墨琰在宫中会不会有危险。
虽是仲夏,晚间一阵湖风吹来,我站在窗边,也感觉到了凉意,正要伸手去合上窗户,我看到湖面出现了一束三色的光。
我的眼睛亮了亮,墨琰来了!
我心中大喜,竹屋外有重兵守着,我能做的有限,我将窗户打开到最大,拆了蚕丝枕套,搭在窗台上。
随后轻手轻脚地穿戴好衣服,手中紧握一根竹棍,站在窗边,盯着湖面。
没等太久,我听到了厮杀声,湖面上倒映出了密密麻麻的火光。
片刻后,我看到了墨琰一身墨色,手持长剑,凌空向我这边掠过来,我兴奋大喊,「墨琰!」
话音未落,门被一脚踢开,发出巨大的响声。
我转头一看,一身银色铠甲满脸血迹的墨修谨疾步向我走来,我举着竹棍本能地后退,「修谨...我不跟你走。」
墨修谨没答话,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往外走。
刚走出竹屋,我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墨琰和父亲!
我想要挣开墨修谨的手,却发现是徒劳。
随着墨琰和父亲的走近,墨修谨的大刀直接横在我脖子上,「墨琰,江山和她,你选一个!」
8
不等墨琰说话,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墨修谨,脖子上的冰凉,让我的声音有些结巴,「…修谨...你要...杀我?」
「绾绾,你是我的太子妃,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墨修谨的声音有些悲戚。
墨修谨大我三岁,我一直将他当做哥哥对待。
他一家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命在旦夕,为保他们的命,我入宫做了位分最低的答应。
我知道他心悦我。
在与墨琰一刀两断后,我也答应了父亲的安排,嫁给墨修谨。
我做梦也想不到墨修谨的刀,有一天会横在我的脖子上。
「她,」墨琰薄唇轻启。
他的声音不大,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清。
我转头看向墨琰,他直直地看着我,眉眼里是化不开的忧色。
我的喉咙发紧。
墨琰毫不犹豫的选择,让墨修谨有些失神,在他失神的一个瞬间,七颗棋子急速奔向他的面门。
这是父亲的点穴绝技,七星连珠。
墨修谨被定在原地,嘴唇在动,却是发不出声音。
下一秒,双腿软成面条的我被墨琰打横抱起,落到熟悉的怀抱里,紧绷多日的心弦一松,我两眼一抹黑,昏了过去。
模糊中,我听到墨琰说了一句,「这江山,本是为她而夺。」
翌日,我在一个柔软的拔步床上醒来,屏风后传来低低的人声。
「陛下,这是注意事项,最重要的是...娘娘腹中胎儿...未满三个月...暂不可...同房。」
「...孤会注意的。」
我弯了弯眼睛,脸有些发热,连忙抬手捂脸,试图降降温。
紧接着,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绾绾,你醒了!」
我看向床沿,手里拿着几页纸的墨琰,软糯地嗯了一声。
「可有哪里不舒服?」墨琰握住了我的手,顿了顿,语气有些激动,「绾绾,咱们有孩子了!」
我笑着摇头,「没有不舒服。」
看着墨琰喜上眉梢,我冷静下来后想到了崔茵,心里涌起一股酸意,「你的...夫人快生了吧?」
墨琰将我搂在怀里,低笑道,「吃醋了?」
我贴着他坚实有力的胸膛,哼哼唧唧,就是不答话。
回想起在竹屋的一幕幕,我拉了拉墨琰的衣襟,望了一下无人的四周,小声道,「宫里有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