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北寒夜,军帐里温暖如春。
揭朔人进贡的舞姬在长毛兽毯上翩翩起舞,账内将士举碗畅饮,庆祝又一次大战胜利。
秦婉清跪坐在帐门旁拨弄琵琶,隐隐透入的寒风将她手指冻得蜷曲,尽管身子冷到瑟瑟发抖,仍抱着琵琶坚持弹奏。
帐门外亲兵的交谈之语声声入耳:
“听说里边弹琵琶的这位原是尚书之女呢,身份如此高贵的人怎么会来这边塞当军妓呢?”
“管她是不是贵女,我瞧她是真有几分姿色,等子时咱们趁换班去她帐里乐乐,嘿嘿。”
秦婉清手下一抖,弹错一个音。旋即将头埋的更低,脑海里又浮现那些裸着身朝她淫笑的兵士,心中陷入一片恐惧。
只怕死了才能解脱呢,她暗自苦笑。
可若是她亦身死,秦家的冤屈何日得以昭雪?父亲与母亲如何能瞑目?
一曲罢,她倚在柱旁稍作休息,脚边却骨碌滚来一锭金锞。
来人寒声笑道,“再弹奏十曲。”
她闻言一震,抬眸望去,在看清男人那张熟悉的脸后,只觉全身如坠冰窖,冰冷彻骨!
林觉予,他怎么会在这儿?
当年她与他情投意合,奈何父亲以他出生寒门为由拒了这则婚事,另为她择了高门公子为婿。
之后便再无他的音讯,为何今日他会在此?
林觉予把玩着手上的酒杯,带着一丝恨意嘲讽道:“秦小姐技艺真是不减当年,昔日令尊曾说舞剑是上不得大雅之堂的东西,如今秦小姐的琵琶倒是弹到军营了。”
一言既出,四座哄笑。
秦婉清忍着心痛,想对他解释:“当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觉予怒斥:“闭嘴!再敢提当年的事情我铰了你的舌头!”
跪侍在林觉予身旁的侍姬见林觉予生气了,讨好的攀附在他膝间献媚:“将军,让奴婢为您舞一曲吧,奴婢可是排了很久的。”
林觉予看着秦婉清煞白的小脸,心中满是报复的快意,朝着侍姬宠溺一笑:“好啊。”
又转头冷冷命令秦婉清:“还不快奏乐!”
乐起,帐中又是一派喧哗笑闹。
秦婉清弹了一曲又一曲,十曲毕,她十指渗血,颤抖不已。
坐上那人却抱着如花美眷,笑得肆意畅快,再也不看她一眼。
昏意沉沉,她不禁自问:秦婉清,你当初爱的护的,便是这样的人吗?
一行清泪如珠落下,滴落在残雪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弄醒,朦朦胧胧瞧见林觉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而四下早已无人。
他抬脚踩着她羸弱的肩膀,醉意醺醺,“接着弹啊。”
她只好忍着指痛,再为他弹奏起琵琶来。
只是这次不再是宴会靡靡之音,乐声婉转哀恸,如悲似泣。
弹到最后,双手鲜血淋漓。
林觉予冷冷的盯着她,恨言道:“不及我当初万分之痛。”
因爱之深,才痛之切。
她不敢抬头看他,嗫嚅片刻也只说道:“我该受的。”
林觉予笑着,将她带血的手抚在自己脸上,痴恋般喃喃道:“你是冷的,秦婉清。”
相对无言,但对秦婉清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片刻安宁了。
他再起身时,眼眸中一片嘲弄:“今夜秦小姐要是伺候的好,赏黄金万两。”
秦婉清不可思议的望着他的身影,昔日她父亲就是以“没有万两黄金也想娶我女儿?你小子真是痴人说梦!”将上门提亲的他哄出府门。
如今,他要以此来羞辱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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