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爹还活着后，我砍头的速度慢了下来。
甚至有一次，罪人的头都没能被我砍断，喉咙上的皮还连着，那头悠悠地悬着，而两双眼睛盯着我，慢慢眨了眨。
「我会等你死的那日……」
声音是从那颗还没断掉的头发出的。
娘立刻冲上来按住我的手往下再使劲一砍。
她发了怒。
围观行刑的群众们也怒了。
「你为什么不给他个好死！」
一个衰老的女人冲上来抱住了那颗刚刚掉下的头，她哭的好狠，皱纹里塞满了泪。
「我的儿啊，临了还要受这样的折磨……」
我不懂，这个男人刚刚奸杀了三个女人，这样的罪行，就算凌迟也不为过。
娘阴沉着脸，她拉着我下了刑台，在阴暗中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还活着的爹。
但我不敢这样跟娘说，我总有种预感，若我告诉娘我知道爹还活着，我不会有好下场，李寡妇也不会有好下场。
我咽了口唾沫，
「我在想，那人应该受更大的刑罚……」
娘一把抓住了我的头发。
「你不是判官，你就是个夺人命的小鬼，你想这些干什么？」
娘说的对，我就是个工具，一个专门干肮脏活的工具。
那种预感在娘的态度里已经渐渐变得笃定起来。
我这种工具，绝对不会落到好下场。
「娘，我不想死……」
我哭了，这是我第一次哭。
娘松了我的头发，她皱起眉，显然是不能理解我为何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谁让你死了？」
娘拍了拍我的头，瘦削坚韧的脸上全是无可奈何。
「你不会死，我们才会死，罪人才会死。」
娘说这些的时候，眼睛慢慢眨了眨。
我这才发现，娘和村子里的人有着相同的眼神。
这个村子里的人，全都用同一种目光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