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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锦嬅浑身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她从椅子上滑落在地,倒在了满地碎瓷上。

痛的钻心,可她仿若无知无觉。

“娘娘!”

吟霜哭了。

祝锦嬅却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前世她一直无子,所有人都说,是祝家作恶多端,活该生不出龙嗣!

她为此求尽偏方,甚至求神拜佛,为了能有个孩子,她什么都做过!

她因此对黎郁川感到愧疚,忍着心中剧痛将他推去旁人宫中!眼睁睁看着别人生下了她最爱之人的孩子!

却原来,这一切,竟都是黎郁川一手安排的!

泪一滴滴砸落在她手背上。

黎郁川,你好狠的一颗心——同床十几载,你竟就这么冷眼看着我在这场早已注定的棋局中不死不活!

祝锦嬅猛地捂住了脸,血与泪一同溢出指缝。

她喉间散出极尽痛苦的哽咽。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月光如水,照的满室苍凉,却照不亮祝锦嬅眼里的绝望。

解了禁闭后半月,黎郁川终于来了凤鸾宫。

见祝锦嬅真病了,他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本以为祝锦嬅又在装病邀宠,没想到竟病得如此严重。

看着她没了以往活力的苍白模样,黎郁川心中莫名烦闷。

遂大发雷霆:“太医院干什么的吃的,连小小风寒都治不好!”

这样的关心,祝锦嬅却再也没了以往的甜蜜心动。

“与太医院无关,臣妾只是不爱吃药。”

黎郁川皱眉将她揽入怀中:“好了,你妹妹之事就此揭过,过几日,朕带你去皇家寺庙散心。”

“谢陛下隆恩。”

沉默半响,祝锦嬅靠在他怀中,遮住麻木的眼。

三日后,皇家寺庙。

祝锦嬅跪在佛前。

阵阵檀香中,她执起签筒,心中默念:“佛祖在上,求求您,为信女指条明路。”

告诉她,该怎么才能在这条黎郁川为她安排的死路上求活?

木签落地,祝锦嬅刚要俯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却先她一步捡起了签。

祝锦嬅抬头,却是一愣,那僧人单手执褐色珠串,身上白袍一尘不染。

而他那张观音般慈悲的脸,却跟黎郁川一般无二!

祝锦嬅连忙起身行礼:“玄明大师。”3

玄明与黎郁川乃一母同胞的兄弟,只因祝生片刻,按照皇家双子不能同堂的规矩,十二岁那年便送来了皇家寺庙出家为僧。

玄明微微躬身:“贵妃有礼。”

他垂眸看了眼手中签,眉心一皱。

“奔波阻隔重重险,带水拖泥又渡山,皇嫂,所求何事,竟求了个下下签。”

祝锦嬅心底发寒,她张了张嘴:“是死路吗?”

玄明扫过眼前这张苍白至极,不复往日明媚的脸。

绝美容颜上,染上病弱之气,就像最好的山水画被晕染墨汁。

若是西子在世,只怕也不如眼前之美。

玄明收回目光,双手合十:“神佛之念不过求个心安,皇嫂可信,人定胜天?”

祝锦嬅身子一震,正要开口,却听殿外吟霜唤道:“娘娘,陛下出来了。”

祝锦嬅只能还了一礼:“多谢大师解惑。”便朝外走去。

她身后,玄明那双冷寂黑眸中,异色浮动。

……

第二日,黎郁川率众人回宫。

却在寺门口遇见等着的玄明。

他手里提着一坛酒,僧袍浮动间,整个人飘然欲仙。

“见过陛下,贵妃娘娘。”

黎郁川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忌惮:“你来此作甚?”

玄明俯身一礼:“陛下,此乃小僧自制桃花酿,昨日见贵妃娘娘不断咳嗽,又听闻她不喜用药,所以特地送给她试试。”

祝锦嬅一怔,看着玄明递过来的酒坛,正欲接过。

下一刻,她手臂却被黎郁川抓住。

黎郁川锁着眉,冷道:“贵妃的身体自有宫中太医调理,此物她不需要。”

祝锦嬅只得收回手:“大师好意,本宫心领了。”

“是小僧多事,望陛下与娘娘勿怪。”

玄明自然的将酒坛收回,目光澄澈坦然,任谁都看不出他有任何异心。

黎郁川凤眼微眯,下一刻,竟当着玄明的面一把拉住祝锦嬅的手。

祝锦嬅浑身一僵,只能跟着他大步向前。

她看着黎郁川宽阔肩背,这曾是她眼中唯一的依靠,此刻却只剩满心苦涩。

寺门口。

所有人瞠目结舌看着这不合体统的一幕,留下的妃嫔更是嫉恨得眼都红了。

而祝芯竹脸色苍白无比,想起祝太傅上次传入宫中的话,猝然狠狠攥紧了手。

回京之后,凤鸾宫再次成了后宫众人的眼中刺。

秋猎前一天。

黎郁川踏入凤鸾宫时,祝锦嬅正在窗边认真刺绣,阳光微微洒落,一片岁月静好。

他拦住奴才即将出口的通传,自己走了进去。

在祝锦嬅身后看了片刻,他才出声:“溪溪。”

祝锦嬅一惊,放下手中东西就要行礼,却被他虚扶住。

“这里并无旁人,不必多礼,这是绣的什么?”

祝锦嬅轻声道:“流景婚期将近,臣妾想给她添妆。”

黎郁川一挑眉。

“朕记得,流景出嫁之日还早,你现在就开始了?朕的香囊呢?”

祝锦嬅眸光一顿,声音轻柔。

“陛下坐拥天下,怎的还惦记臣妾这一个小小香囊,臣妾不绣,陛下也总会有的。”

黎郁川心里蓦然涌起一丝不舒服。

这丝不爽,不知从何而起,似乎是从上次宫宴之后开始的,又或许更早……在祝锦嬅第一次让他去其他人宫中开始……

他神情冷了下去,淡淡道:“你这是不愿给朕绣?”

语气虽淡,可任谁都知道他生气了。

他本以为祝锦嬅会立即朝他撒娇认错,谁知却看到了她眼中来不及收回的苍凉。

这一瞬,黎郁川心口竟莫名一空。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悄然离他而去。

而祝锦嬅接着却是向他请罪:“臣妾只是怕自己的拙劣绣工让陛下蒙羞。”

曾经哪怕把鸳鸯绣成鸭子,也要霸道的让他戴上之人,何时如此懂事?

这懂事,让黎郁川无比心烦。

久久看着眼前人,他冷笑一声,甩袖而去!

晚膳时,黎郁川没来。

祝锦嬅仔细的瞧着那副绣品,脸上难得有了笑意。

这一世,她的流景该是得遇良人,安乐一生。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想起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祝锦嬅指尖突的一痛,她顾不上溢血的指腹,仓皇回头。

却见吟霜跪在门口,声音发颤。

“娘娘,您父亲祝首辅被言官状告酒后大不敬之罪,陛下震怒,将人打入昭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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