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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堂中的人来了一波,走了一波,各个脸上是悲痛惋惜的表情。

只有我知道,那都是假的。

站在餐厅,倒了杯水,正要喝下,身后传来女人议论的嬉笑声:「小孩子都死了

几天了,竟然还不见他爸爸回来?」

[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那声音压低了再低,成了气声,「裴二哥去了西利雪山,跟平霜一起,那种地

方,进去了就没信号,裴家给他打电话都快要打疯了,愣是一通没接。J

「兴许是故意不接。]说话的女人勾唇笑了笑,「谁不知道她是靠着未婚先孕进

的门,要不是她,裴二哥早跟平霜在一起了。」

在这一声声的嘈杂声中,我最终因为悲伤过度,晕倒在了灵堂上。

被喂了点药醒来,耳边还是有许多杂音,我头疼欲裂,翻身将脸埋进了枕头中,

试图逃避现实,潮湿咸腥的味道扑鼻而来,原来是我这些天掉的泪。

眼泪都浸透了枕头,裴延礼却还没回来。

吵声随着一道沉重脚步声的出现而散去,人群中似是有人说了一声:「延礼,你

可算回来了。

延礼.…..裴延礼?

不会的。

他远在西利,跟梁平霜在一起,他怎么会回来?

就算他想回,梁平霜会答应吗?

她故意选在小驰生日那天,带着裴延礼踏上出国的航班,那晚小驰低着头,蛋糕

上的蜡烛快要燃尽了,光芒映在他圆润的小脸上,照出他的失落。

他是那么喜欢吃甜食的孩子,却一口没动,稚嫩的声音一句一句地问:「妈妈,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他不哭不闹,从小就懂事,知道爸爸不爱他,更不爱他的妈妈。

这五年里,小驰唯一的心愿就是爸爸可以陪他过一个生日,可到去世,这个心愿

都没有实现。

身旁的椅子被拖拽开,有人坐了下来。

那个味道,是与我同床共枕五年的人,只要他一靠近,凭借他的气息、动作,哪

怕是一个眼神,我都感受得到。

从前我是那样期盼他的亲近,可心灰意冷后,竟连一眼都不愿看去。

裴延礼坐下后,二字很淡:「抱歉。」

又是抱歉。

她跟梁平霜去西利时,我拦住他的路,拉住他的袖子乞求:「明天再去可以吗?

今天是小驰的五岁生日,他想要爸爸陪他一起过。」

结婚这么多年,我自知没资格要求他什么,毕竟这桩婚事,不是他想要的。

可在小驰的问题上,我总是想要求一求的。

但毫不意外的,裴延礼拿开了我的手,面无表情:「抱歉,平霜在等我了。」

可他的孩子也在等他。

不过,这一次,小驰真的生气了,再也不会等他了。

周身都很冷,我蜷缩了下身体,头深深埋了进去,裴延礼坐在一旁,他知道我醒

着,他是那样敏感多疑的人,这些年来对我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一是怕我再设计他,二是怕我伤害他的心上人。

「你醒了?」裴延礼的语调中不见悲伤,更多的是急迫,「楼下的人已经散了,

起来吃点东西吧。」

他怎么可以这么平静,就好像死的那个不是他的孩子。

的确。

这么多年,他从没将小驰当作是他的孩子,更没将我当成妻子,毕竟如果不是母

亲的算计,我上不了裴延礼的床,当不了裴太太。

裴延礼恨我,恨我母亲。

他曾称我们是——农夫与蛇。

想到小驰,我又是一阵鼻酸,将脸陷进湿软的枕头中,声音干哑,糊成一片,不

住地咽:「……你去看过小驰了吗?」

「嗯。」

「看过就好。」我努力克制住了哭声,「你出去吧。」

裴延礼的声音如清风,照例是那样的轻描淡写:「我没接到电话,进山之后通讯

设备失灵……真的。」

真的?

这算是强调,又或是为自己脱罪。

不管是什么,我都不在意了。

「嗯,出去吧。」

裴延礼没走,对我的态度很是不满:…….唐枝,孩子才几岁,你怎么能让他自

己出门,我是孩子的父亲,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

「呵]我轻声发出一声笑,接着活动四肢,坐了起来。

我这个样子一定丑极了,脸上是泪痕,皮肤上是一条条压痕,眼眶深凹着,双目

无神,面色惨白,远看如一具骷髅。

反观裴延礼。

正襟危坐,正装出席,一丝不苟,那张脸如寒冰一样凛冽,没有悲伤,没有眼

泪。

他是审问犯人的警官,而我这个母亲,成了犯人。

「你笑什么?」裴延礼皱眉反问。

「我笑你。]我靠在床头,脆如纸张,一撕即碎,棱角却还是锋利的,「你知道

小驰出门想去哪里吗?」

裴延礼我注视着,示意我说下去。

「他要去找你。]

[他打了很多电话给你,但没有一次接通。」

[他说,爸爸可能是迷路找不到家了,要出去找你。」

裴延礼迟疑了一下:「你没拦住他吗?」

[我可以哄骗他一次两次,但他担心爸爸,趁我……]忽然间,我觉得自己真是

又可悲又可笑,为什么要跟他解释呢?

我停下来,深呼一口气:「是我的错]

短短几字,在冰冷的空间中刮起一场风暴,裴延礼的眼神附加了一层审视的味

道。

我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错在不知天高地厚喜欢上你,又阴差阳错跟

你结了婚,有了小驰。错在生下了他,让他受尽了委屈,还没有保护好他。」

在裴延礼极具压迫感的眸光中,我扬起一笑:[最错在不该对你抱有幻想,异想

天开觉得我们还能回到从前。」

裴延礼表情空白,一时间没了话。

那一巴掌挥落下来的时候,我跟裴延礼都没来得及反应。

人是从门外冲进来的,带着哭腔与激烈的骂声,打完后又拽着我的肩膀:「你连

一个孩子都看不住,你配做一个妈妈吗?!」

打人的是裴延礼的小姑。

她跋扈嚣张,目中无人,一直不喜欢我,更不喜欢小驰,她推过小驰,给小驰吃

坏掉的桃子,偷偷在小驰耳边说过,他爸爸讨厌他。

这会儿的悲伤号啕,不过是在裴延礼面前演戏。

我麻木坐着,挨了好几巴掌,嘴角出了血。

裴延礼这个丈夫却云淡风轻地看着,一动不动,眼里全是漠然,过去到现在,在

我和小驰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从没伸出过援手。

头发被撕扯着,很疼,在一句句的骂声里,我对上裴延礼冷沉的眸子。

曾经,我只是摔了跤,蹭破了皮,他都紧张得不行,皱着眉一个劲问我疼不疼。

时过境迁。

我在他面前挨着打,他都可以做到冷眼旁观。

这么多年来,我对裴延礼从年少的情窦初开,再到他对我忽冷忽热后我小心翼翼

的痴恋,最后却在一场谋划与推动中让我跟他结了婚,成了他的妻子。

从前我对他有爱,有期盼,还有愧疚。

多天来紧绷的弦断了。

我突然坐起来,抓着小姑的胳膊,反击回去了一巴掌,她被打蒙了,捂着脸,睁

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个家里,除了裴延礼,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小驰更没有。

这一巴掌,我应该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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