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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才刚入冬,就下了一场大雪,太阳斜斜的挂在碧色的天空上,对工作懈怠的很,落下来的几缕光线碧瓦上的积雪都晒不化,风一吹,冷得刺骨。

盛京最大的府邸林国公府的西跨二进中。

廊子下快步跑来一丫鬟随着她的步伐,风卷着残雪扑面而来:“小姐,快快和奴过去吧。”

林嘉兰一抖,下意识将脖子一缩,直到把脸埋进厚软的狐裘中,迟钝的脑子才逐渐运作起来。

这是回光返照?

听说,人死前,浮现的都当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春桃来了,那紧接着就该是她阿兄阿爹了罢?

林嘉兰眨了眨眼,将眸中的水色压下。

“御医说,二公子的腿保不住了!”

林嘉兰神色恍惚,直到春桃重复说了两遍,她才如梦初醒。

“你说什么?”她脚步不稳的后退两步,扶在红木圆柱上。

二哥的腿分明早就截肢了。

春桃弯了腰:“小姐,奴婢知道您难过,可您要保重身体啊。”

眼前的一切真实的不像话。

林嘉兰猛的攥住婢女的手:“现在几年?”

“小姐......”

“我问现在几年!”

春桃小心翼翼打量神色苍白的林嘉兰一眼,小姐不会难过到神志不清了吧?

“乾元十八年。”

“乾元十八年,十八年......”

她竟然回到了六年前!

一切悲剧都还未发生。

刚才春桃说,二哥的腿......林嘉兰迅速回忆。

六年前的事情已记不甚清晰,可几件大事还是记得的。

林家一路滑坡便是从这年开始。

先是二哥打马跌了双腿、大哥哥战死边疆,然后林家被弹劾最后搜出通敌卖国的罪证......终于在建光元年冬,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整整九百八十三口人,无一幸免。

林嘉兰还在怔愣中,就听春桃又道:“小姐,咱们快过去吧,老爷都催几次了。”

是了,二哥情况危急,太医院这面给出的建议是截肢。

而就算截肢,也极其可能丢掉性命。

这次见二哥,所有人都当作最后一面。

林嘉兰与林嘉遇自幼一母同胞,前世她因为接受不了二哥死亡或者截肢的结局,根本不愿意去见林嘉遇。好像这样,事情就没有发生。

直到林嘉遇醒来,也不肯面对他。

导致二哥对自己失望无比。

毕竟自己疼爱的妹妹,竟让他如此心寒!以至于林嘉遇后来自暴自弃。

呼吸间的抽痛感还在,林嘉兰快步往东跨院去。这一世,她一定要守在二哥旁边。

刚走进东跨院四进回廊,就听到三进里面传来乱糟糟的声音,时不时还有父亲的暴喝声。

林家两子,英武不凡,出类拔萃,乃当今圣上都赞誉,未来必是一朝肱骨之臣。

如今林嘉遇遭此大难,自幼护短的父亲,自然是怒不可遏!

这也导致后来,父亲处处针对凶手的原因,最后走上不归之路。

林嘉兰走到东跨院垂花门,抬眼竟然看到外宅跪了个男人。

在寒风夹雪中,显得格格不入。

只稍作思想,林嘉兰就知,这男人便是那祸首之兄宋时宴。

那个在乾元二十四年冬,皇帝驾崩,被封为镇南王的权场新贵。

林嘉兰顿了步。

“小姐心中可还是气不过?”

气不过,自然是没有的,他也本来就是事件的受害者。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

林嘉兰瞧着男人把前世与他的交集回忆了个遍。

不过二面。

面面让她印象深刻。

第一面便是这时,二哥坠马,他来请罪。

一向风骨峭峻的宋时宴跪在她面前,低声:“求三小姐容情。”

那样一个人,连求人都显得那样的清隽嶙嶙和让人心中生气。

那时她是如何回答的呢?

她把一盆温水放到地上,告诉他:“都说宋大人谋智如神,博古通今。多为难的难题,放到宋大人面前,都能轻而易举结局。我这闺阁小小女子,想不出为难的事。唯有这水,是我明早净手所用,若明日我用时这水依旧温热,我便求爹爹绕你幼弟一条小命!如何,宋大人?”

她摆明了就是要为难人,冰天雪地中,如何让一盆水保持温热!她二哥还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罪魁祸首的哥哥就想来求情,她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他张开苍白的唇,“三小姐此言可真?”

林嘉兰转身就走。

后来发生什么了呢?听说宋时宴浑身冻得僵紫的倒在林国公府。醒来时,连幼弟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至于林嘉兰是怎么知道的,自然是她的婢女与她讲的。

她还记得当天夜晚飘着雪,寒风吹过紫禁城的红墙檐角,呜呜的响,直到五更天才消停。她也被吵的那时才睡,等她醒来,宋时宴已经被送回去,而父亲求了陛下斩宋时清的旨意当天就下来了。

第二面便是斗转星移了,国公府衰弱,而宋时宴却成了当朝红人。

新帝登基第三个月,以僭越、大不敬、谋大逆、不道、谋叛等十八项罪名将国公府全府下了大狱,连诛九族。

便是他来宣的旨。

按理说,以宋时宴的身份,不会踏足那等肮脏的地方。

直到狱卒欲侮辱女眷时,林嘉兰慌不择路攥住他的大氅:“大人,我父亲是无辜的,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我不信陛下那般无情,求大人......”

他侧头垂眸,视线缓缓落在林嘉兰脸上。

“三小姐。”

林嘉兰猛的一怔,是他!

尽管多年未见,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那个乾元十八年,跪在她面前求她容情的男人。

林嘉兰犹记得男人眼中没了光,大雪落在他身上,凝成冰凌。

只见他缓缓抽出林嘉兰手中的描金清鹤大氅,力道不大,却让林嘉兰不自觉松手:“三小姐可还记得,我也曾求过你......”

林嘉兰心中一窒,猛的想起自己曾哄骗宋时宴可以放过他幼弟,让他一步一磕头绕全城一周,在捉弄他后,却并未应诺。

林家欠他的何止一条命,还有尊严,是他们寸寸打断了他的脊梁,让他变成恶鬼,从地狱爬回来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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