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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女娃娃又重新跑回了内室之中。

紧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名身穿杏色短裾深衣的侍女。

圆脸,杏眼,脸蛋儿红扑扑的。

是打小就跟在沈醉欢身旁的侍女秋雁。

秋雁模样倒是没怎么变。

沈醉欢一见她,眼睛登时变亮了。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见到熟悉之人,心中稍稍安稳了些。

她总归今年才十四岁,即便平时表现的再怎么沉稳,也只是个半大孩子。

藏不住心思。

她又往秋雁身后看去。

......她“夫君”没来?

秋雁似乎是才哭过,那双眼睛又红又肿,像是核桃一样。

听得沈醉欢小声叫了一下她的名字。

眼泪又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她急忙背过身,擦干净眼泪,又对着沈醉欢强颜欢笑道:“主子醒了就好,柳先生等会儿便来了。”

“奴婢先服侍主子穿好衣服吧。”

这话说下,沈醉欢才猛然反应过来,她还未穿好衣服。

原本身上正难受着呢,但一股热气直冲脑门,俏脸通红,对着秋雁点了点头。

秋雁扶着她去了屏风后面。

服侍着她换上了一件藕荷色的襦裙,外面罩了层质地轻薄的月白色暗纹的织锦褙子。

她手中还捏着那面铜镜,有些惊奇的左照右照的。

出了屏风,沈醉欢便见那女娃娃正乖乖巧巧的坐在榻上等她。

见沈醉欢出来,便眼睛一亮,抬着圆乎乎的小脸脆生生的叫了她一声“娘。”

......尽管知道这孩子可能真是她女儿。

但沈醉欢听到这声“娘”的时候,仍是觉得有些尴尬。

她轻咬了一下嘴唇。

尽量柔下嗓音,试探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童愣了一下,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

声音奶奶的道:“...棠棠...我叫棠棠...小字柔嘉。”

顾棠说完这话后,便飞快地垂下了眼帘。

那长如蝶翼般的黑色睫毛轻轻的颤抖着。

以往娘亲并不喜欢她,顾棠是知道的。

不管她怎么和娘亲讨巧撒娇,娘亲对着她永远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她这次故意没说自己姓什么,就是想听娘亲叫一声她的小名。

...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好,可是她真的...太想和娘亲...亲近一下了...

她低垂着脑袋,又有些按耐不住的用那双隐含希冀的眼睛去偷瞄面前的女子。

却见沈醉欢紧蹙着黛眉,稍稍思索了一下,脸色微红的问道。

“...你叫...卫棠棠?”

话音落下,顾棠瞬间脸色苍白起来。

原本为了讨好她强扯出来的笑也僵在了脸上。

沈醉欢正不明所以。

便听到顾棠说:“娘亲...我姓顾......”

“啪——”的一声。

手中铜镜滑落,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沈醉欢面色苍白:“姓顾!?”

难不成她现今的夫君不是她未婚夫卫衔玉?!

顾棠表情难堪的点了点头。

尽管知道娘亲不喜欢父亲,可她没想到娘亲竟是还对卫伯父念念不忘。

她长这么大,不是没听闻过外头个那些风言风语。

外面人都说她娘亲原本是和卫伯父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可是被父亲硬生生的用权势分开了。

所以娘亲一直以来对父亲冷脸相待....也不喜欢她。

以往顾棠每次听到同窗嚼舌根,就总要和他们打上一架。

可这次...是娘亲亲口说的。

她感到心中窒闷,贝齿轻咬着嘴唇,直到口中弥漫开一股铁锈味时才回过神来。

强压下纷乱的思绪,低垂着脑袋小步走到沈醉欢身边。

带这些哭腔的关切道:“娘亲没伤到手吧。”

边说着,边吩咐秋雁将这地上的碎片收拾了。

她自己扶着沈醉欢去榻上坐着。

沈醉欢六神无主的被她扶到了榻上。

掌心处净是竟是黏腻细汗,心脏也咚咚咚的跳个不停。

她还没从方才的刺激中缓过神来。

细细思索着整个上京城中姓顾的,且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少年。

......不会是那个人吧!

......一定不会是那个人吧!

她颤抖着嘴唇,哆哆嗦嗦的问顾棠:“你父亲...姓谁名谁。”

顾棠低垂着眼,规规矩矩的答道:“父亲姓顾,名长策,字景安。”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是今上亲封的的骁骑将军。”

话说完,又眨巴着眼睛去看沈醉欢。

好像在期盼着自己方才的话能为父亲在娘亲心里面留下一个好印象。

可是沈醉欢现今可顾不得这么多。

她满脑子都是顾长策!

顾长策!

竟然真的是顾长策!

她现在的夫君竟然是她十四岁那年最最讨厌的少年!

她只觉得耳边嗡鸣作响,眼前一黑。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仿佛天都要塌了——

这时,从月门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沈醉欢手撑着发晕的脑袋,顺着声音抬眼望去。

只见一名身形削瘦,身穿靛蓝色直裾深衣的年轻男人手提一个黄花梨药箱,神色焦急的往这边走来了。

顾棠一见到那男人,脸上瞬间便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从榻上一跃而下。

噔噔噔的跑到那男人身边,扯住他的袖子便往沈醉欢这边走。

“柳叔叔,你快看看我娘亲现在怎么样了。”

那男人似乎是一路急着赶来的。

快步走到沈醉欢跟前的时候,气息还有些不稳。

他喘着粗气,用袖子轻轻擦掉额头上沁出的点点细汗。

对着沈醉欢行了个礼,紧接着便从药箱中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脉枕。

他看到沈醉欢神情不虞的模样,细眉微蹙。

但仍是温声说道:“臣下先给夫人诊诊脉吧。”

沈醉欢听到“夫人”这两个字时。

脑海中控制不住的又会想到那个性情恶劣的男人。

但还是白着一张小脸,伸出雪白皓腕放在了脉枕上。

片刻之后,柳鹤与缓缓张口:“脉浮而紧,是风寒外侵,阻滞卫气的脉象,夫人现今可还恶寒发热。”

这话落下,不等沈醉欢开口,旁边站着的顾棠就先开了腔。

“昨晚上喂了药,我方才摸着已经退烧了。”

顿了顿,她又仰着小脸对柳鹤与道:“但是身上还在发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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