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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近视度数又增加了,不配眼镜真的不行。

我像一只背着壳的蜗牛,需要不断地爬啊爬,负重而行,才能缓慢到达想去的地方。

池野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他不会懂。

暑假兼职最后一天,我照例骑着自行车回家。

在小区楼下,看到了一男人守在那里。

因为是老旧小区,楼下那段路没有路灯,但我认出了他,他叫黄洪斌,是一家麻将馆的老板。

我都知道的,在我爸车祸后不久,他成了陈茂娟的姘头。

他有家有室,中年男人,孩子都很大了。

陈茂娟自愿跟着他,因为他给她钱花。

他也给过我钱花。

在一次我忘记带了家中钥匙,去麻将馆找陈茂娟时,他看到了我,笑眯眯道:「许棠长这么大了,听你妈说你成绩特别好,来,叔叔给你二百块钱,你留着买学习资料。」

我从没有叫过他叔叔,也没有要他的钱。

陈茂娟骂我没礼貌,给钱还不要,是个缺心眼。

我讨厌黄洪斌,他不是好人,笑起来的样子总让人心里发毛。

所以在小区楼下看到他的一瞬间,我立刻心生警惕,没有上前。

他朝我走来,笑道:「棠棠,来,叔叔给你生活费。」

他拿出一沓钱,作势要递给我。

我自行车一扔,转身就跑。

我跑得那样快,压根不知他有没有追上来。

惊惧,恐慌,使我眼泪瞬间飙了出来。

直到跑到外面的大路,迎面撞上一人,我吓得尖叫出声。

那人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急道:「怎么了,许棠你怎么了?」

是池野。

我瞪着眼睛看他,好一会儿回过神来,哭道:「你怎么在这儿?」

「送你回家啊,那么晚了,你一女孩我不放心。」

我这才注意到,路边停了辆出租车。

池野跟了我许久了。

在我告诫他不要缠着我,他仍旧每晚都来电玩城。

等我下班,上了公交车,他再打出租一路跟着。

送到小区路口,他再让师傅拐弯回去。

其实我回家的那条路,治安很好,一直都有人,晚上还有摆摊的大排档。

唯有自家小区楼下,没有路灯。

若非遇到黄洪斌,我不会有任何危险。

那晚池野陪着我去推自行车,黄洪斌已经不在了。

我请他去路边吃大排档。

他很高兴,一直说菜炒得好吃,最后还自顾自地把钱付了。

两个炒菜加饼,三十多块钱,他给了老板五十,说不用找了。

随后又陪我走回家。

小区楼下,他又问:「你到底怎么了?真的是被猫吓的?」

我点头,自始至终都没有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难以启齿,我难道告诉他,我妈的姘头,在我家楼下堵了我。

池野对我来说,也仅是一个普通的男同学而已。

后来他走了,我回了家。

进家之前,我还在想着如何把这件事告诉陈茂娟。

她不是一个好妈妈,但我相信她不至于丧尽天良,放任此事不管。

可我万万没想到,推开家门,看到黄洪斌正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抽烟。

陈茂娟当然也在。

天气炎热,屋顶的吊扇吱吱呀呀地转,空气却仍旧沉闷,除了散不去的烟味,还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腥。

陈茂娟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吊带勒住浑圆的胳膊,胸口白花花一片。

她拿着毛巾擦头发,看到我轻抬了下眼皮:「回来了?」

我老实,内向。

她脾气差,从小到大对我非打即骂。

是她让我明白,天底下真的有不爱孩子的妈妈。

她只爱她自己,我自然也不会爱她。

我已经尽量容忍,把她当成一个陌生人。

她和麻将馆老板的风流事,邻里街坊无人不晓。

我可以忍受指指点点,但我不能忍受,她把人带回了家。

尤其是,爸爸还躺在床上。

我第一次发了脾气,指着他们发飙——

「滚!你们都给我滚!」

陈茂娟先是一愣,她一向是个火暴脾气,二话不说扔了毛巾,冲过来推搡我:「你跟谁大吼大叫呢,让谁滚呢?!小贱蹄子你发什么疯,脾气见长啊你。」

「我让你滚!你们都滚出去!」

那天,陈茂娟抓着我的头发,按我在地上打。

黄洪斌见状,走过来拉她。

他拉开她,又伸出手去抱我,看似是想把我扶起来,实则用那双恶心的手,胡乱地摸我后背。

我疯了一样地踹他,被他一把抓住脚踝。

「嘿,小妮子真难管教。」

他们两个人,我一个,后来转身冲进厨房,拿了把刀出来。

陈茂娟骂骂咧咧,换了衣服,带黄洪斌离开。

我哭着给姑姑打电话,把事情全部说给她听。

当晚姑姑和姑父就都来了。

他们带我去了小区的那家麻将馆,闹了一场。

陈茂娟像个泼妇,指着姑姑鼻子骂,让她有本事把她哥接走。

姑姑气得直发抖,让她赶紧去离婚,只要她离了婚,我爸不需要她管,她做什么丢人现眼的事都跟我们无关。

陈茂娟冷笑:「赶我走?行啊,房子给我,大的小的都接你家去。」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那幢两室一厅的破房子,传言有拆迁的规划。

闹了一场之后,姑姑走的时候还在骂:「房子你想要,人你不想管,做梦去吧,只要你不离婚,就得把人伺候了,躺多久你伺候多久,死了我还来找你!」

你看,这种事怎么理得清呢,叫姑姑也没用,报了警也没用。

闹一场的唯一好处就是,陈茂娟不会轻易带人回家了。

坏处是,她开始阴阳怪气地找机会就骂我:「不要脸,你黄叔叔看你回来得晚,好心去楼下接你,想男人想疯了是吧,说他堵你,你身上那二两肉有多值钱,发贱呢。」

污言秽语,更难听的她也骂过。

那年我十七岁,脸皮很薄的女孩,被她骂得多次崩溃。

爸爸不过躺了两年,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希望他赶快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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