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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是偏斜的,堪堪遮住了方元霜,她身上湿了一遍又一遍,不介意再湿一次,可段寒成不该被污浊的水弄脏。


两人并肩走在瓢泼雨中,伞只有一把,段寒成撑着,方元霜不敢靠近他,瑟缩在伞下,余光掠见了段寒成被淋湿的半边肩膀。


心沉了沉。


方元霜兀自深吸了口气,每次开口都是斟字酌句的,“……不用给我打伞的,我已经淋湿了。”


段寒成语气不变,一本正经中多了份残忍的疏离与严肃,“我只是不想樊姨责怪没照顾住你,别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她是不敢的。


当年为这份自作多情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她刻骨铭心。


沉默着走完了一条路,窥见周家老宅楼中的光时,段寒成再次开了口,似是警告,更像是确认,“在车上那番话,你记得遵守。”


方元霜说,喜欢他是错,缠着他是错,这种错再也不会犯。


“我会的,过去我太幼稚,那些事我真的很抱歉。”


这一路上她不知说了多少对不起与抱歉了,被她缠着的时候,多想听她说放弃,可真到听见的时候,似乎没开心到哪里去。


段寒成不作声,心如止水。


收了伞,周家的保姆前来迎人,看了眼段寒成与方元霜,率先将毛巾给了前者,谁金贵,一眼就知,方元霜不姓周了,连这里的保姆都可以给她脸色瞧。


段寒成没收,眸光如炬,“您觉得我比她更需要吗?”


保姆面容一僵,忙将毛巾给了方元霜,“我、我这再去拿。”


“不用了,我这就走了。”


樊云闻声下来时,一眼看见站在一起的两人,快步走过去,紧张心疼都写在脸上,“怎么淋成这个样子,出去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不打伞。”


“打了的。”方元霜攥着毛巾,擦拭手背,“不要紧。”


“都淋成这样了还不要紧?”


樊云唤着家里的保姆,“佟妈,快去放热水让霜霜洗个澡,不然要生病的。”


不管到了何时,樊云的疼爱都不曾消散过,方元霜嗫嚅着道谢,步履缓慢上了楼,背后二人的目光双双落在她身上。


樊云先移开了,她看向段寒成,戒备掩藏在和蔼下,“寒成,怎么是你送霜霜回来,我不是让嘉也带她去……”


“徐京耀没去。”段寒成面无表情,诉说着实情,“嘉也去找他了。”


“他没去?!”


樊云端庄的面上多了怒意,“怎么可以这样,实在是太不尊重人了,我肯定要告诉他爸妈的!”


话音一落。


她又平静道:“不管怎么说还是麻烦你了,以后这种状况,让嘉也打电话给我就好。”


段寒成点头,却又意味不明道:“樊姨,我听说,你打算让将她嫁进徐家?”



洗澡时方元霜锁上了门,没有让人进去。


樊云敲了敲门,“霜霜,难不难受,要不要准备药先吃点预防?”


“……不、不用了。”


她没这么娇气,这三年别说是感冒发烧,就算被打到脱臼,都是她咬着毛巾自己接的胳膊,疼醒了,顾不得身上的新伤旧伤,就要爬起来冒着风雪去赚钱,冬天永远是一双脱了胶的鞋子。


雪灌进鞋里,可以将脚趾冻到发紫发硬。


相比之下,淋一场雨,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急忙换上衣服出去,樊云正在等她,拉着她的手,轻抚了下脸,又触碰额头,“不是让嘉也照顾好你么,怎么还让你淋雨了?”


“没关系的。”


回来后,方元霜学会了体谅,变得知书达理,温柔又善解人意。


樊云过去每天都祈祷自己的小女儿懂事一些,别那么任性,别总惹她父亲生气,可她真的变成这样了,做母亲的又忍不住心酸。


拉着方元霜到一旁坐下,樊云拿着毛巾,揉搓按压着她发尾的水珠,那一头乌黑柔顺的发成了如杂草一般的恹恹着,没有生命力,很枯萎。


像是元霜这个人。


樊云心疼得鼻尖酸涩,这次接元霜回来,是她以一己之力坚持下来的,可这也是有要求的,她不能够再对元霜过分宠溺,再将她宠坏,得罪了人,没人救得了她了。


“樊姨,我自己来吧。”方元霜不习惯这种疼惜与亲昵。


樊云没松手,“霜霜,这些年是我不对,没有去看过你。”


“……我理解的。”


摸着她的头发与瘦骨嶙峋的肩颈,樊云问出了真正的心中所想,“你对寒成,还有……”


没等说完,方元霜就摇了头,“没有的,自知之明我是有的,您放心。”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懂的,我不会再添麻烦了。”


尤其是像害死人那样的大麻烦,她不会犯,也不敢再犯。


方元霜越是诚恳,那抹笑就越是心酸,“我会想办法跟您介绍给我男人见面认识……如果可以结婚最好,但如果不可以,我也不会留下让您难做的。”



将方元霜丢在雨里这事太过分,徐京耀母亲一早将他带了过来,亲自赔礼道歉,樊云在楼下陪着。


方元霜得了重感冒,昏昏沉沉就被拽起来洗漱,换上樊云准备好的衣服,保姆在后唠叨了两句,无非是埋怨她怎么瘦成这个样子,最小码的裙子上身,竟然不裹腰身,用针缝了两下,才堪堪合身。


被催促着下楼,保姆缝得着急,针好几次扎到了肉,方元霜咬牙,愣是一声不吭。


楼下,徐母正拉着徐京耀跟樊云道歉,脚步声透下来,三人跟着抬眸看去,被几道眸光包裹着,方元霜不自信地低下头,步伐微缓,樊云上前拉住她,将她带了过去。


“这就是元霜吧?”


徐家是近两年才在睦州冒头的,对方元霜身上的那些事不太了解,这么一瞧,不过是个单薄寡言的姑娘,哪有那帮人说的那般骄横跋扈的影子。


徐母站了起来,要去拉方元霜的手,她站着不动,活像是雕塑。


“都是我没教育好孩子,京耀就是这样,爱开玩笑。”徐母抬手扯了徐京耀一把,催促道:“还不起来跟元霜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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