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在响。
方元霜无视了段寒成僵冷的面色,她侧过身子,冻红的掌轻掩着手机话筒。
声音很低地应了声,“……好,我马上过去。”
段寒成的话快过了思考,“嘉也?”
“……不是。”方元霜瓮声瓮气的,“是徐京耀。”
约定好了要相处一个月,这一个月方元霜要随叫随到,无论徐京耀提出怎样过分的要求,她都不可以拒绝。
周遭无声的降了温,方元霜木讷迟钝了许多,并没察觉异常,自顾自道:“我先过去了,再见。”
侧了下身,段寒成猝然一笑:“徐京耀不会娶你的,别白费心思了。”
睦州但凡是家世好些的男人,都不会瞧上如今的方元霜,这是无需段寒成强调的事实。
经历了这么多,方元霜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万人嫌。
她的耳廓红着,也有冻伤后留下的褐色疤痕,发丝在鬓角漂浮着,这个角度,才让段寒成再一次看清她的眼眸,她笑了下,是清亮皎洁的,染着扎眼的坚定。
“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好不好?”
段寒成被她那个笑与眼神唤回了过去的记忆,他也曾这样声色俱厉地警告她:“我不喜欢你,更不会娶你,少在我身上白费心思了。”
那时方元霜可没今日这么认真深情,她只当作玩笑说了一句,“你不娶我,那我当你女朋友,当一辈子。”
回忆被当作了重击她的利刃。
“看来上一次的结果,还没给你教训。”
“……正是因为经历过,所以总不会更糟糕了。”
她释怀了对段寒成的那段感情,再谈论起过往时都是坦荡的,她看似在笑,可眼睛里却有一大片悲凉,“我要快点过去了。”
—
超时了三分钟,徐京耀没给她好脸色看,叫她来可不是真的要跟她相处,而是要伺候他的情人。
对方是小明星,专横娇纵,依偎在徐京耀怀中,充满敌意地看着方元霜,“耀哥,她就是你家里给你找的女人啊?”
徐京耀为了哄女人,不惜将方元霜找过来给人羞辱,“是啊,就她。”
“她哪里配得上你啊?”
女人突然坐起来,迎着冷风降下车窗,摇晃着徐京耀的手,“你不能跟她结婚,不行!”
“好好好。”撒娇这一套对徐京耀很受用,“这不是把她交给你了,你随便出气。”
两人坐在商务车中,温暖舒适,像是看笑话一样打量方元霜,她刚被灌了酒,吐过,风裹走了身上的气味,迎风而立,面容苍白憔悴,他们那番打情骂俏的话进了耳朵,可她无动于衷。
只要可以让樊云安心,她怎么样都可以。
徐京耀拉开了车门,像是唤家中的佣人一样,“喂,你还记得你上次答应我什么吗?”
“记得。”方元霜敛眸。
“芝芝的助理生病了,这几天你跟着她,她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徐京耀年纪小,幼稚莽撞,为了让方元霜讨厌他,这种办法都用上了,他挺期待方元霜跳脚生气的,可她太好拿捏了,这样无理的要求都答应,“好,可以。”
徐京耀哑然了下,“我看你真是没脾气的,这可是你自找的。”
—
出差了一周,段寒成忙着工作,一回去才知道,方元霜最近都跟徐京耀在一起。
周嘉也带着玩味,“说是跟他在一起,实则是在伺候跟他好上的那个小明星。”
“伺候?”
方元霜怎么会去伺候别人,她生下来就娇气的,是被人伺候长大的。
“你这些天不在国内,”周嘉也摇头叹息,往皮质沙发的后背靠去,仰起面,炫目的光划过他的眼皮鼻梁,“……你是没看到方元霜那个卑躬屈膝的模样,我都没心情去整她了,太没劲儿。”
被周嘉也戏耍、被谷薇带头羞辱吃垃圾、现在又被徐京耀当佣人。
这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
这一次,段寒成不得不怀疑方元霜是真的转了性,“她在哪儿?”
周嘉也睁眼,“什么?”
“方元霜在哪儿?”
来之前,周嘉也以为段寒成是想要亲眼目睹方元霜的落魄卑贱,可真的看到了,他坐在车中,却一言不发,指间的烟快要燃到尽头了,白雾模糊了段寒成的眸,他神色晦暗不明。
这一次,周嘉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隔着车窗,方元霜拖着两个特大号的行李箱搬运上车子,她是那样的瘦弱,手臂却很有力,两只手一提一抬,行李箱被放进车里。
商务车上,小明星安然坐着,没让司机去帮忙,将这些工作都交给了方元霜。
她一个人,来来回回几趟将东西运上车,却连上车的资格都没有,女人不知说了什么,方元霜点头,忙跑了出去。
回来时手上拎着咖啡,她递进去,没两分钟,那杯咖啡泼到了她的脸上。
动静太大,将车里戴着眼罩在睡觉的徐京耀都给吵醒,他迷迷糊糊看去,被方元霜的狼狈样子吓到,“怎么搞的?”
正要拿纸巾给她。
手却被按住。
“京耀,她明知我生理期,还给我买冰的,成心的吧?”
方元霜擦了擦领口的咖啡渍,只害怕洗不干净,被樊云发现,她兀自消化着,不觉委屈,没有落泪。
之前为了赚钱,被客人泼过热汤,一杯冰咖啡,不要紧了。
“……对不起,我重新去买。”方元霜要走,徐京耀叫住她。
这些天她任劳任怨,比原先的助理做的还要好,面对刁难没一句怨言,徐京耀多少有些难为情,“别去了。”
顺势拿来了一旁的外套,“穿上自己回去吧。”
女人坐起来,“京耀——”
徐京耀沉下眉眼,将衣服丢给了方元霜,“我只是怕被樊姨知道,拿着。”
说罢,车子疾驰而去。
这一幕被车内二人尽收眼底,周嘉也嘀咕了一句,“我就说她擅长装可怜卖惨……”
重新点上一根烟,段寒成突然下了车走过去。
被远远袭来的寒意凉到,方元霜一抬眼,对上段寒成阴兀的面,他指尖的星火在眼下刺着。
方元霜冷得哆嗦着:“……段先生。”
段寒成一声不吭,抬起骨节分明的手,作势要将燃着火的香烟往方元霜手臂处按下去,滚烫灼烧感接近,她却没有后退躲开。
“蠢么,不知道躲?”段寒成及时收回了烟踩灭,“被人泼咖啡喂垃圾的时候也不知道躲?”
皮肤险些被烫到,可段寒成哪里知道,方元霜的身上现在还有烟头烫伤的疤。
一时无言,她只是不想与人起冲突,想要留下来,这也有错么,她乖张狂妄时,他讨厌她,她温顺谦卑了,他怎么还是瞧不上她。
好在,她不会为段寒成伤心哭泣了。
“说话。”他重复。
突兀的喇叭鸣笛声打断了他们。
段寒成与方元霜循声齐齐看去,路旁停着一台车,车窗降了下来,后排是周父肃穆沉重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