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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宁坠海后的第三天。

秘书打来电话,说搜救人员还是没有找到她。

最佳救援时间已经过去了,恐怕凶多吉少。

「陆小姐已经从医院过来了,正在门外等您。」

她迟疑地看着周靳砚,「您要见她一面吗?」

他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将暗的天色,好一会儿才说。

「不了,让她回去好好休息吧。」

话音将落,陆丝丝径直推门进来,冷冷地望着他:「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把郁宁的死,怪到我头上来吗?」

她颧骨有擦伤,手臂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现在还缠着纱布。

但比起如今生死不明的郁宁,这伤不算重。

周靳砚避开了她的目光,语气淡淡:「没有,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陆丝丝不走,她站在原地,红着眼圈望向他。

「你后悔了是不是?」

「后悔什么?」

「后悔和我订婚,后悔那天你抓住的人,怎么不是她!」

周靳砚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陆丝丝却立刻明白了:「周靳砚你搞清楚,她只是个为了钱自甘下贱的替身!」

她拎着她的爱马仕,手上套着粉钻戒指,浑身上下的行头加起来过百万。

鬼使神差地,周靳砚就想到他一次见郁宁的时候。

在灯光昏暗的酒吧,灯红酒绿的迷乱里,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衣,头发留得很短。

客人有意调笑,把小费从她领口塞进去。

她平静地拿出来,仔细地收进兜里,还跟人道谢。

那双眼睛里,好像有火焰在燃烧。

包括后来。

她为了三十万,主动送上门,投怀送抱。

他在听闻有关陆丝丝的花边消息时,心生怒气,有意在情事间折磨她。

很多个弯下脊梁的时刻,她眼里的火焰或许有短暂的黯淡,却始终没有熄灭过。

周靳砚承认,他一开始是看不起郁宁的。

他和她的人生,遥远得像是两个世界。

第一个错乱的夜晚,他几乎是按着她在宣泄情绪。

郁宁一声不响,都受了,只在那盏昏暗摇晃的灯影里,她垂着眼,睫毛剧烈地颤,好像承受了莫大的痛楚。

第二天早上,她问他,能不能问他拿一笔钱。

「就当作是借我的。」

周靳砚越发觉得轻视,至少他从前找过的女伴里,没有这样迫不及待就亮出目的的。

即便如此,他还是问:「要多少。」

「三十万。」

她说完,停顿了一下,又有些局促地补上了一句,「如果能多几万也可以,当作备用。」

他的笔尖在支票纸页上顿住。

忽然觉得很荒谬。

他随手扔给上一任女朋友的分手费,是郁宁要的价格的十倍不止。

其实那个时候他就应该意识到了,她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靠近他,并不是因为贪慕虚荣。

而是走投无路。

后来他在郁宁身上发现了很多伤口,深深浅浅的疤痕。

她不太在意,说小时候上学要走山路,有时候下雨,会摔跤,就留了疤。

后来周靳砚曾经无数次地想过,那时候他心上忽然冒出的短促的痛楚,其实就应该是心动的开端。

只是被他强行忽略掉了。

他喜欢了陆丝丝那么多年,她就像一朵永远被精心呵护,不染一丝尘埃的花,骄矜倨傲是应该的。

而郁宁……

像是澄澈的湖水。

她总是沉默地跟在他身边,对他和朋友蓄意的刁难正义照单全收。

他们越轻视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就越发倒映出他们的卑劣和不堪。

周靳砚有时会焦躁不安。

因为他觉得他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她。

她只是为了钱,为了那可笑的三十万所带来的恩情,才被迫留在了他身边。

他知道她会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看书,好像在随时准备着离开他。

她看书时那样渴求的、热烈的注视,他从没有一秒钟得到过。

他只想让郁宁的眼睛里能容纳他,哪怕是讨厌和恨意也好。

于是一步错,步步错。

郁宁坠崖后的第十天。

所有人都说,她不可能生还了。

朋友劝他:「算了吧,已经这样了,别为了一个死人和丝丝闹不愉快。再说了,你不是说过,她只是替身而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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