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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驰死后的半个月。

我开始靠止疼药物存活。

身体的流逝会加重疼痛,我无法承受,只好吃止疼药抵抗,每次呕吐后我都像是一具空壳子,肚子里胃里都空了,再发展到喝一杯水都会痛。

要吃很多止疼药,抱着小驰最喜欢的小熊才能睡得着,昏昏沉沉中我总在想,小驰去世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疼。

他没有止疼药可以吃,走的时候应该很痛苦。

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照顾好他。

我的小驰……

在意识消散之前,我听到了一下一下的敲门声,要不是痛感还在,我大约要把这当成索命的钟声。

门前站着的贺医生,让我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他以前可没这么缠人的,我求他给我讲题,他都是爱答不理的,要多冷淡有多冷淡,这会儿是怎么了?

「唐枝,你的状况很不好,应该尽早去医院检查身体。」

他是医生,是位好医生,一眼就可以分辨我的病情好坏。

贺仪光的样貌跟过去比变化不大,长开了一些,眉眼间的倨傲更重了,像裴延礼所说,他是清高的,清高的人,是受不了侮辱的。

死之前还要得罪人,我实在不忍心。

「贺医生,你是没有病人吗?」我竭力将自己演绎成一个刻薄的女人,「多让我做几项检查,你可以拿多少抽成?」

贺仪光眼皮跳了跳,「唐枝……」

「我给你钱,你别缠着我了。」

说完。

我走进屋子里拿钱塞给他:「这些够不够?」

贺医生走了。

也是,谁会纵容一个无理取闹的病人,孤零零地死去,就是我最好的结局。

吞下药片,拉上窗帘正要休息时,楼下两道身影落入眼帘中。

是贺仪光与裴延礼。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这个时候,他不应该与梁平霜在一起吗?

两人正在争吵,眼见要动起手来,我顾不得身体上的不适冲下楼,想也没想挡在中间,强压着喉头的酸痒,无力抬眸。

「……你来这儿干什么?」

裴延礼还是那个样子,站在晚风中,大衣衣角与风轻摆,月光落在他立体的五官上,平白镀上了一层清冷疏离,他看着贺仪光的眼神是极具攻击性与敌意的,跟读书时一样,只要撞见贺仪光用我的东西,或是替我打水,都要生半天的气。

最后再问我一句:「唐枝,你自己没有手吗?要别人帮你?」

他不允许其他男人帮我,他却可以将自己所有的善意都留给梁平霜。

过去我爱他,为了他疏远了许多人,可现在,我只想随心。

我将贺仪光挡在身后,转身拉着他的袖口,催着他快走,他与裴延礼对视着,火药味无声在燃,要不是我的请求,他是不会这样离开的。

裴延礼见了,面上又是一场冷若寒霜的风暴,冷笑着问我:「放着家里的好日子不过,跑到这里来,原来是跟姘头在一起。」

好日子?

原来被丈夫冷落,被众人厌弃,失去孩子,是裴延礼眼里的好日子。

结婚后他恨我、羞辱我,我可以理解。

谁让我毁了他跟梁平霜的百年好合?

眼下我就要死了。

他不该来的。

「这种好日子我不要了,你留给梁平霜吧,祝你们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我说得气定神闲,没有歇斯底里与崩溃,与那天离开裴家一样,简单得像是在说「下一顿饭,我就不在这里吃了」。

裴延礼瞳孔闪过微不可察的诧异,这么多天,他或许只当离婚是我因为小驰的死一时冲动,毕竟曾经我不是没有提出过离开,可最后都不了不了之了。

他怀疑也是理所应当,「唐枝,你想好了?」

这是我最坚定的选择,不会改变。

「我离开,不也是你这些年的愿望吗?」

沉静片刻。

裴延礼点点头,带着嘲弄的笑,「这可是你说的,将来后悔了,别来求我。」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不禁自问我还有将来吗?

当晚,我刷到了梁平霜新的朋友圈:「修成正果」。

配图,是她指间一枚崭新的钻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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