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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跨坐在那匹御赐的「狮子骢」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依是不甘示弱,恶狠狠地回瞪着他。

他无奈一笑,向我伸出手:「上来。」

他的手修长有力,甚至因过分苍白而透着一丝病态。

我迟疑须臾,还是上前握住了。他用力拉我,我的身子在空中转了半圈,稳稳地横坐在马背上。

马儿长嘶一声,风驰电掣,一路向南,经朱雀街,过明德门,很快出了上京城。

天辰宫立于京城西南方的九重山上,原为宗法祭祀、观测天象所造,经修缮扩建,后成为皇帝的避暑行宫。

其时已至深秋,山路疏疏,行宫寂寥。宁王将我抱下马,长驱直入清凉殿。

清凉殿内树影萧条,荒草凄芜,殿角的几株桂花却开得极好,满院浮动着幽香。

我看着宁王走到最后一株桂树下,挖出了一坛酒。我知道这坛酒,因为这是我在三年前亲手埋的。三年前,阿妁刚刚成为太子妃,我们埋桂花酒的时候还被他们这对新婚燕尔撞见了。

阿妁笑着打趣我:「阿姣的脑子里尽是些怪主意。」

那时太子说什么了?哦,太子什么也没说,他一直含笑看着阿妁,偶尔向我们瞥了几眼,仿佛也觉得我和宁王在树下捣鼓的样子十分有趣。

后来,我们挥退了侍从,四个人坐在这个空荡的宫殿中一起酌酒赏月。我喝得醉醺醺的,倒在阿妁的怀里说些胡话,宁王则与太子共谈。他们说了什么,我没有细听,也早就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那天晚上的天空特别宽阔,月亮特别圆,银河横曳,星光低垂。

我对阿妁向来是佩服的。她端庄娴静,德艺双馨,是崔家的嫡长女,也是崔家的骄傲。

可惜,她已死了。

我叹了一口气,看见宁王拿着那坛酒走过来。他又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然后拍开了酒坛上的封泥。

「陪我喝酒。」他道。

宁王倒出一杯酒,什么话都不说,仰脖灌了下去。他喝得又急又快,仿佛在生谁的气似的。既然答应了陪他喝酒,他喝两杯,我绝不敢只喝一杯。

夜凉风徐,皓月西悬。

我终于有些醉了,弯腰趴在石桌上不想动弹。酒觞倒在手侧,亮晶晶的酒水缓缓淌出,浸湿了衣袖。

一直沉默的宁王突然用脚踢踢我,「喂!」他不耐烦地问,「你真的要嫁给太子?」

我努力睁开迷蒙的醉眼,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然后点了点头。

宁王握紧拳头,恶狠狠地盯着我,他凶巴巴的样子差点让我以为他想跳起来打我,却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惋惜道:「崔姣,别人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有没有过一点自己的主意?」

我无奈地向他解释:「我从没想过要嫁给太子,但我是崔家的女儿,崔家就是把我许配给一个瞎眼瘸腿的乞丐,我也不得不按着他们的意思去做。」

宁王冷笑一句,不再言语,过了良久,他才咬牙切齿道:「今晚过后,你于我而言不再是我认识的崔姣,以后也别再来找我。」

我一愣:「那我是谁?」

「你是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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