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回到了车上。
窗外警察在一波接一波地撤去。
待会,就有人带着我们去医院。
因为宋衍没有亲人。
我靠着他的肩膀,筋疲力尽,「来之前,我还有最后一句没跟你说,我怀疑宋衍也参与了。」
时淮序深吸了一口气,「宁宁,如果没有呢?」
「如果他是无辜的,你会选择他,还是我?」
直到他问出这句话,我才真正意义上,松了一口气。
一直以来,时淮序都默认自己是不被选择的那个,可是十年后的桑宁,每次都会坚定地选择时淮序。
我抬头,认真看着时淮序,「你记得宋衍刚出道的时候吧?」
「嗯。」
「我们还不认识。那时候,我就已经跟宋衍分手了。」
如果硬要说我对宋衍的感情,似乎很复杂。
我们一起熬过兵荒马乱的青春年少,步入残酷的社会,相比起来,爱情的成分,少之又少。
我掰着指头,给时淮序数,「他出道,演戏,名声越来越大,到我跟你结婚的时候,我们两个应该已经分手……一年多了。」
「我承认,一开始很讨厌你。」
「就像讨厌二叔一样,讨厌未经允许,就踏足我生活的人。」
「恰好那时,宋衍在去跟投资方吃饭的路上出了车祸,司机还是你的人。」
「我就把你当作跟我二叔一样,心狠手辣的人了。」
「我并不是因为喜欢宋衍而讨厌你的,我不喜欢宋衍,只是看不惯一言不合,就毁掉别人前途的人。」
时淮序轻轻反握住我的手,「对不起,的确是我的问题,我没考虑周全。」
「不是,」我抱着他的胳膊,「我都说了,是二叔的问题,你才没错呢。谁敢骂你,我去跟他吵。」
他沉默了会,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
「第一次,有人护短,是护在我身上的。」
闻言,我又是一阵愧疚。
时淮序的家庭,业内鲜有人提起。
他的确,是没什么人护着的。
时淮序很认真地望着我,「能说说……你是怎么开始喜欢我的吗?」
夜色很黑,但我却能看见他眼底的希冀。
「有一次,你喝多了酒,回来,踢到我给小狗织的围脖。大半夜的,盘腿坐在地上,研究怎么给它织围巾。」
「我喊你睡觉,你说小狗没了围巾,冬天会冷。」
「所以我觉得,一个能关心小狗冷不冷的人,也许……不会那么狠心,去害别人。」
其实还有点我没告诉他,时淮序那晚说了梦话,他说,「宁宁,我也很冷。」
刚好在我半夜起床喝水都时候,被我听见了。
心就软了一软。
觉得他也很可怜。
孤零零的,没人喜欢。
时淮序听得津津有味,「我们家会养小狗?」
「嗯,七年后,我的生日,你送了我一只。说你太忙,总不回家,让它陪着我。」我乐呵呵地掰着指头数了数,「算起来,它这会应该是哪家的老狗,还没投胎转世呢,咱们小狗特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我都怀疑,它没喝孟婆——」
话说一半,我突然卡住了。
时淮序一愣,「怎么了?」
我呆呆地抓住他的手,说:「宋衍……他跟我一样。」
「什么一样?」
「天台上,」我扭头,眉头越皱越紧,「宋衍最后跳下去时,跟我说,好多年没听我给他唱过生日快乐歌了……」
「可是去年,我给他过过生日。」
时淮序眯了眯眼,瞬间就明白了。
「你是说,前世,你有好几年——」
「是。」
血液在往头上涌,这种感觉如芒在背。
「按照他说的,他等我一首生日歌,等了很多年,那就只有这个解释了。」
我和时淮序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疑惑。
「去医院。」
半个小时后,医生告诉我们,有人把宋衍接走了。
再问,就以不能透露患者信息为由,拒绝了我们。
这种情况,很难相信宋衍跟那件事毫无关系。
回去的路上,我不停地思考一个问题。
「你说,他刚才是故意跳下去的吗?」
时淮序握着方向盘,指尖轻轻敲在真皮套子上,说:
「一般来说,楼层不高的地方,警察都会支起充气床。倘若是我,会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跳下去而摔不死。」
我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侧脸,「哦……那你觉得他会是什么心理?」
他轻轻哼了声,「骗取你的同情心,好让你偏向他而已。」
这真的是时淮序两辈子以来,头一次跟我说如此「酸溜溜」的话。
我抿着嘴,郑重其事地点头,「嗯,你挺懂啊……」
他干巴巴道:「男人最懂男人。」
我没点破,而是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陷入了沉思。
提前十年,告诉时淮序要提防谁,事情应该不会变得更糟糕。
想起前世他义无反顾冲进火场,抱住我的那个场景,心脏又开始痛。
怎么会不动心呢……
人对人好,是会被看见的。
来回在路上折腾了几个小时,到家时夜已深。
刘妈回去了。
客厅里没有开灯,时淮序刚要伸手,我突然扑过去紧紧抱住他。
时淮序被我撞得一个踉跄,稳住,哑声说:「你想干什么?」
「时淮序,我爱你。」
面对突如其来的告白,他表情有瞬间的慌乱,迅速避开目光,似乎在躲什么。
「下去。」
近乎狼狈的命令语气,「别看我,宁宁。」
他的声音在发抖。
掌心之下,是他逐渐加快点心跳。
原来他等了这么多年,真正到这一刻,是不敢信的。
于是我放软了语调,郑重地告白:「阿序,我爱你——」
时淮序呼吸一窒,「真的?」
「嗯,真的!」
他吻得认真又小心,抚着我的脸,近乎虔诚。
很久之后,他说:「桑宁,我也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