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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遇上了霍时锦。

身旁还有其他小官家里的姑娘吹捧着她,说弈王对她情比金坚,来日她定然福泽深厚。

看样子她很是受用。

可是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她脸上笑意戛然而止,身旁其他姑娘似乎也听说了我过往壮举,慌忙离开。

霍时锦这一次沉稳了些许,她转动着手上的玉镯,满含深意地看着我,嘴角勾着几分浅笑。

「王爷带我去祭拜过他的母亲了,这是她留下的镯子……」她缓缓说着,也在观察着我的反应,虽尽力克制了,可是那眼底的得意却是怎么也按捺不住。

她在向我昭示着她在赵景初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听完之后,我随意放下茶杯,闻声道:「丞相带你回来,自是希望你能发挥用处,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得些无用虚名。」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她神色间闪过几分慌张,而后又强装镇定。

「丞相想要的是你毁掉我与赵景初的婚事,让你成为弈王府的女主人,可是眼下看来,你有些无能,保不齐哪天就成为弃子了。」

我微微垂眸,说得云淡风轻,却让她眸光微变。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赵景初苦寻三年的腕间有海棠花胎记的女子……不是你。」

我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她缓缓起身,却又身形不稳,跌坐了下去,再无过往的傲气与得意,有的只是惶恐与不安。

「若是赵景初知道你是个骗子,并不是三年前救了他的人,他还会这般对你吗?你将他欺骗至此,届时他也会沦为朝野笑谈,等着你的便只有雷霆之怒。」

「你还知道什么?」她眼眸里涌现了深深的畏惧。

世人只知弈王疯狂地寻找着一个腕间有海棠花胎记的女子,却不知那是他的救命恩人,霍时锦的恐惧正是基于此,因为我知道得太详细了,让她不安。

我缓缓一笑,「我以为你是聪明人。」

她闻言慌忙改口,「你想要我做什么?」

「你想要的无非是弈王这样满心满眼皆是你的如意郎君,以及他带来的荣华富贵,既如此,我让给你,可是弈王妃之位就全看你的手段了。」

她定了定心神,似乎不能理解,而后问道:「世间女子无不是这般期许,为何你竟毫不在意?」

「若你听过旌旗猎猎、战鼓铮铮,若你见过长枪破空、箭矢穿云,便知这世间之路,绝不止以夫为天、后宅争斗这一条。」我站在茶楼高处,眺望远方。

再回头,却见霍时锦愣在了原地。

赵景初赶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幅场面,霍时锦脸色苍白地跌坐在那里,额间还挂着细密的汗,眼神呆滞,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以为我又对她做了什么,便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我,那满眼的厌恶就像是在看仇敌一般。

直到霍时锦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才让他那冷峻面庞柔和了几分,展现出了片缕柔情。

可转而望向我的时候,那目光尽是冷漠,「陆韶宁,你若再生事端,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霍时锦拉住了他,摇头示意。

待二人离开之后,身旁的侍女这才开了口:「若是弈王来日得知真相,震怒之余定会追悔莫及的,后悔今日这般对待郡主。」

「他分不清,识不得,更看不明……」

隔壁传来一阵笑声,「好一个见识过长枪破空、箭矢穿云的女子。」

来人眉眼深邃,五官之中颇有异域之风。俊朗之中,自有英气勃勃。

我自幼居于漠北之地,那里不乏这样的面孔,皆是自北部草原而来。

我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看着我。

过了良久,他朗声笑道:「弈王那样的男人,他配不上你。」

若非是那深邃的眉眼异于常人,恐怕就连我也未必能看得出他是草原之人。

「草原十一部的人,又为何出现在这里?」我反问他。

他泛起意外之色,又很快消散,而后道:「来日,我们会再见面的。」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身影快速消失在了眼前。

靖安王府镇守漠北,与草原十一部相邻,多年来也算相安无事。

可他,绝非等闲之人。

霍时锦的手段倒比我想得更直接。

我与赵景初的婚事本定在年后。

却不曾想,她在年关的时候便送我一个大礼。

宫宴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她竟然多次作呕,御医诊断过后,竟然说她已有身孕。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赵景初望去,转而向我看了过来。

丞相做出一副家门不幸的姿态,质问着霍时锦孩子是何人的,若是不交代便家法处置,可他的余光不停地向赵景初瞟了过来。

众人心领神会,皇帝脸上已有愠怒之色。

霍时锦泪眼婆娑,连连摇头,始终不肯开口,只闹着要一头撞死便罢了。

身旁人将她死死拽住,现场乱作一团。

赵景初起身跪在了皇帝面前,沉声道:「父皇,那是儿臣的骨肉。」

这是众人意料之中的答案,他若不认,其他人才会觉得意外呢。

皇帝脸色本就不佳,此刻怒气上涌,坐在龙椅上半天才缓了过来。

可终究是朝我看了过来,皇帝似乎想做和事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先发制人,主动开口道:「陛下,坊间多言及弈王对霍姑娘之深情,韶宁感动不已,愿成人之美,让出弈王妃之位。」

赵景初望向我的时候眼底满是惊诧,震惊于我这般果决出声,毫不留恋地舍了王妃之位。

皇帝却出声道:「韶宁,此事也并非不可以两全……」

可今日,我要的便是让他不能两全。

我看了一眼赵景初,而后也朝着皇帝跪了下去,满眼悲切地说道:「韶宁的心只许一人,便也会要求未来的夫君与我同心同德,可弈王显然做不到了,与其成怨偶,不如止步于此,再僵持下去,亦是对靖安王府和我的折辱,韶宁请求解除婚约,望陛下成全。」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重,说完,我俯身叩首,未曾听到回应之前,我便分毫不动。

众人窃窃私语,而我坚定不移。

直到听见那沧桑中有几分无奈的声音响起:「罢了,允了。」

这桩闹剧落下帷幕,婚期不改,一切如旧,只是嫁入弈王府的人变成了霍时锦。

如今,也算了我一桩心事了。

这桩婚事终于如愿解除了。

谁也不能操纵我,父王不可以,皇帝更不可以。

可是宴会结束后,赵景初却将我堵在墙角处,厉声质问:「你在父皇面前故作悲切,现在又这般如释重负,你是在故意做戏?借机退婚?」

我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你现在明白,也不算太晚。」

他眉头紧蹙,猛然捏住我的手腕,咬牙切齿道:「从没有哪个女子敢这样戏耍本王……」

话音还未落下,我要将手抽离的那一刻,他的余光瞥到了我腕间那抹红色。

他眸光凝滞,紧紧地盯着那红色的海棠花形,手下也愈发用力,似乎要将我手腕捏断一样。

我猛然一挥,转而抽身,退离他三步之距。

反应过来后的他,满眼皆是不可置信。

他那悬空的手,微微颤抖,声音中透着惊诧,「怎么会……」

「你的腕间怎么会有海棠花胎记?」他向前走着,似乎还想再看仔细一些。

可我已然将手负在身后,厉声斥道:「弈王,请自重。」

他脸色大变,张皇失措地顿住了脚步,下意识地摇着头,似乎那一瞬间他想到了什么,可是又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只能愣在了原地,失神地望着我。

我懒得与他纠缠,转身离开。

年关已至,京都开始热闹了起来,处处张灯结彩。

而我也难得清净,陛下赐婚,本就是逆我心意,霍时锦的出现,让我很是满意。

大年夜的时候,身旁的侍从们也难得露出了轻松愉悦之色,与我一同守岁,侍女们剪着窗花。这是我第一次在京中守岁,以往在漠北时,大年夜的篝火总是燃得最旺。

可我绕过回廊,刚走进室内,便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霎那间,我挥掌向着纱帘后面而去,可是那人握住了我的手腕,纵使负伤而来,可是这力道仍旧不可小觑。

暗色中,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果然,我们再次见面了。」

「来人,丢出去……」我话音未落,他便捂住了我的嘴,而后低声笑着,声音似乎带着蛊惑般。

「我若是被人抓到,便说自己是靖安王府派来的刺客。」他说这话的时候,笑得甚是无赖。

「你跑到这儿,就是为了拖我下水?」

他还未回答,便听外面有人来报,说弈王奉命捉拿刺客,已经在前院了。

我瞪了那人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藏好。」

「弈王来了,今日误打误撞,可真是有意思了……」他语气揶揄。

下一瞬间,便听外面兵甲之声骤起,已经搜到此处了。

院外侍女高声道:「此处乃郡主闺房,岂容尔等擅闯?」

可是那些声音又逼近了几分,「捉拿刺客,亦是为了郡主安危着想。」

侍从和那些人已经起了冲突,在那嘈杂声中,我开门走了出去,站在台阶之上,赵景初审视的目光投了过来。

他正抬手要命人搜查的时候,我盯着他的眸子,笑着说了句:「不知弈王殿下可还记得景和八年云州匪患?」

我出声的那一瞬间,他那抬起的手缓缓落下,只是那深沉的眸子紧紧盯着我,而后道:「继续说下去。」

「那日有一富家公子,身中迷香,为山匪所擒,被困于青林山土匪洞中。」

他眸光微颤,眉头紧锁,微抿的薄唇轻启,厉声质问道:「你究竟是谁?」

只是那声音之中隐约已经可以听出几分慌乱与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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