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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我娘,我想从她脸上寻出哪怕一点说谎的痕迹。

但是没有,我娘眼里只有分明的恨意。

原来如此……难怪我娘一直不喜我。

我娘因为那次的小产身体受损,之后便再没听见过怀上的喜讯。

五年后的一场隆冬大雪悄无声息地带走了我娘,柳嬷嬷说我娘是病死的,娘娘小产后身体就一直不好,公主你也别太难过。

听到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南墙下扫雪,眼泪遽然落在积雪上,砸出一个指尖大小的小洞。

我其实没觉得有多难过,在宫里这么多年,对我来说有娘和没娘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

只是心里还是堵得慌,大概是因为我知道我娘没了后,我在这个世上就真的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了。

次年二月先帝因为哀思过重也跟着我娘去了,同年萧懿殊继位。

先帝驾崩,新帝登基。

宫里要派人前往南音寺清修祈福,司礼监拟定名单的小太监之前受过我的恩惠,我求着他将我的名字也加了上去。

这一年我十三岁,终于如愿能够踏出那座禁锢了我六年的宫殿,虽然只是短暂的离开。

宫里人都说寺庙清修的日子苦得很,她们都不愿来。

但对我而言,在南音寺清修的日子是自我爹死后,我过得最自由快乐的一段时光。

虽然黎朝历代的国师都出自南音寺,但南音寺佛门重地,没有沾染上一丁点世俗的气息。

在这里众生平等,我叫和尚们师傅,他们称我一声施主。

在南音寺,我终于再次得见我的救命恩人——清元。

寺庙众人都称他佛子。

清元和我记忆中的样子已经有所不同,他长高了很多,脸上还是时常带着一抹轻轻浅浅的微笑,气度比之从前更加超凡。

他是寺庙中修行最刻苦的,我时常在深夜见他一人一灯一佛无声参禅,也常在浓雾未消的清晨听见他诵经的声音。

我从未想过打扰他的修行,对清元做过最大胆的事情便是早课时在人群里抬头看他一眼。

有一日我在南音寺后山捡到了只在树桩上撞晕的兔子,我亲眼目睹了兔子直挺挺地朝着树桩撞过去,捡起兔子时我心里觉得好笑又心疼。

傻兔子。

做红烧兔丁吧,红烧兔丁好吃。我突然听见身后响起一道声音,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

我紧张地僵直在原地,我心里琢磨着自己该说些什么,我是该叫他清元师傅还是还叫他佛子?

叫佛子吧,南音寺的人都是这样叫他的。

我正准备转身,没想到清元先一步绕到了我面前:你不喜欢吃辣的话,就烤着吃,烤着吃也很香的。

见我呆呆愣愣的,清元抬手摸了摸我怀里的兔子,他清朗的双眼染着笑,问我:我帮你烤,你分我条兔腿怎么样?

我,我并没有想吃它。我解释。

嗯,我知道,它自己撞晕在你面前的,那它肯定是甘愿让你吃的,你吃了它也算圆满了它的心愿。

我听得目瞪口呆:寺庙不能杀生,和尚,和尚也不能吃肉啊。

咱们是在后山烤,后山不算在寺庙。清元身上有种仙风道骨的出尘气质,说出的话却与他这个人的形象极为相悖:和尚不能吃肉是因为他们修行不够,我修行已经圆满了,即使吃肉那也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我与清元僵持良久,他费尽口舌劝我将兔子烤了,我死死护着怀里的兔子不肯交给他,最后清元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它撞晕在你面前便是愿意献身给你吃,你不愿意吃便只能辜负了这兔子的好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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