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界常年无光,府邸点满幽灯,诡异的亮看得人心烦。
自主子赐我这盏引魂灯,已经过了整整十年。
我低头看灯内,灯壁依稀能看到骨姬的影子。
「骨姬,没想过有日会落到我手上吧?」
我轻轻抚摸着灯柄,这纹路闭眼也能描绘出来。
灯柄微微颤动。
我抬手。
骨姬冲出来的第一瞬间便往外跑,碰到门扇的刹那被弹回来,狼狈跌在地上。
我侧躺在软榻上,抬手抚着触感柔软的绒毛,眯眼看她笑,「引魂灯里可还舒服?」
骨姬还是当年的骨姬,柔美无骨,我见犹怜。
她抬眸看我一会,掩面轻笑,笑得快要魂飞魄散,「是你,还能看到你。」
「啊,是啊。」我笑道,「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会比容景先来我这里。」
提到这名字,骨姬笑声猛然止住。
「你想不想他?」我起身,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轻声问,「骨姬啊,引魂灯里冷不冷?」
骨姬不动声色,讥笑道,「容桃,你动不了他。」
我划过这张美艳的脸,忽地笑出声,「不要急,好戏还在后面。」
骨姬别过头,喘息时,脸色忽地巨变,「……那是谁。」
我顺着她目光看去,门外走廊尽头,幽灯映照下,只看到转角一抹衣角,转瞬即逝。
我讶然笑道,「会不会,是容景呢?」
骨姬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你胡说什么。」
她又低头喃喃,「他才不会到这里。」
将骨姬关回引魂灯,我又偏头看那走廊尽头,收敛了笑意。
能在这随意走动的人,还能有谁。
骨姬怎会见过他。
第二日,容景又来了。
他模样一夜间憔悴不少,眉眼间皆是倦意。
我抬眼看他,「还真是贵人多忘……」
话音未落,容景看着我,沉沉一声跪在地上。
我怔愣一秒,撑起身来,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滋味。
恍惚间,思绪翻转,忆起当年的我似乎也是如这般下跪的。
容景出声,嗓音低哑,「烦请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我呢喃着这几字,就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瞧。」我抬手捏起窗沿上的花枝,「这花,好像枯了。」
容景抬头,面带疑惑,不知何意。
鬼界的花,开不到第二日。
「枯了,便会影响心情啊。」
「容公子,烦请明日再来吧。」
容景猛然起身,面色阴沉下来,「你在耍我。」
「是呀。」我笑吟吟看他,「我为刀俎,你为鱼肉。」
我抬脚碾着枯萎的花瓣,细细听着脚底碎裂声响。
「容公子,软肋被人捏住,就要有觉悟,不是吗?」
容景怔了怔,忽地低头笑了,笑得摄人,「你说得很对。」
临走前,他开口,「容桃,你变了很多。」
我抬手拍下衣裙沾上的花碎,纠正道,「鬼桃。」
容景身影像是顿了一顿,却是没停步,抬脚离去了。
他走后,桌上的引魂灯剧烈颤动起来,跌落在地。
我按耐住灯内暴动。
骨姬在引魂灯受尽撕咬都未出这样大的动静。
我摸着灯柄,感叹道,「骨姬,你在容景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起码容景这样正派身份的人,甘愿为我下跪了。
灯身摆动更剧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