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我爸每个月会来个一两次,跟我妈没什么话说,但会给我讲个故事聊聊天,偶尔也会接我出去吃顿饭。
我妈也是个狠人,在一个雨夜又一次灌醉了我爸。
第二天我爸从我妈的床上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崩溃了。
所以说人是有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跌两次跟头的。
十个月后,弟弟出生了。第一次见到这个浑身皱巴巴的小家伙,我觉得他丑极了。
他张着没牙的小嘴哭得满脸通红。我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他的脸蛋儿。他马上不哭了,一扭头便叼住了我的手指,用力地吮吸起来。
因为有了弟弟,我爸给我们换了一处大些的公寓,每月的生活费也翻了一番,条件比以前好了许多。
我妈抱着弟弟,重新燃起了曾经的豪情壮志。
她一边亲着弟弟的小脸蛋儿一边向我炫耀,「你爸家里的那个母老虎就生了谢心妮一个丫头片子。还是老娘有本事,生出来一个带把儿的。冲着你弟弟,你爸也得把我放在那个母老虎前头。」
事实证明,她又想多了。
我爸压根儿就没有离婚娶她的意思,还恶狠狠地警告她:「王玉艳,你给我放老实点儿。你要是敢把这事儿捅到杜岚面前,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不是整天寻死觅活吗?那就趁早死了干净。」
杜岚就是我爸的老婆,后来我才知道,我爸是靠着老丈人家发家的,所以他不可能离婚。
我妈把弟弟塞到我的怀里,尖叫着一脑袋撞向我爸的肚子,「老娘不活了,你打死我们娘儿几个算了。」
弟弟吓得大哭起来。我紧紧地抱着他,冷眼看着眼前揪成一团的男女。
如果一个人可以选择自己的父母,我一定不会选他们。
混战以我妈鼻青脸肿,我爸一脸血道子告终。
自此以后,我妈也消停了。她终于明白,我爸无论如何也不会娶她,即便她生了儿子。
消停后的我妈不再把我爸当做人生目标。用她的话说:「老娘是看开了,什么名分不名分的。你们两个是你爸的种,他想不认都不行。以后老娘就吃他的喝他的,那个王八蛋的钱不花白不花。」
她开始转战麻将桌,一宿一宿地码她的四方城。
她也不再关注自己的容貌身材,几次我去她打牌的地方找她,都看见她一边吆喝着「幺鸡,红中……」,一边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烧鹅和米粉。
我从小学起就无奈地承担起了照顾弟弟的责任。人家孩子第一次张嘴叫爸叫妈,他会说的第一句话是「姐姐」。别的孩子一哭就找父母,弟弟哭起来只找我。
我曾经很讨厌这个小累赘,因为他我没有童年,我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出去玩。我放学就得回家,我妈要去赶场打牌,我不回来,她就会将两三岁的弟弟一个人锁在家里,任凭他哭得嗓子都哑了,屎尿滚一身。
直到有一天,外面下着大雨,我妈去打牌没有回来。我听着外面轰隆隆的雷声,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我从小就怕听到雷声,总觉得那声音像野兽的嘶吼,随时会将我吞噬。
一个小小的人影在黑暗中爬到我的床上,将自己软软的小身体塞进我的怀中。像无数次我哄他睡觉一样,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嘴里念叨着,「不怕,姐姐不怕,轩轩在,轩轩保护姐姐。」
我哭了,用力将他抱在怀中。
那一年弟弟五岁,是他让我明白了手足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