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妈下意识便要大声呼喊,这里是官道,来往的人不少。而且如今太平盛世,劫匪这样的事情,不该出现在这里。
只是呼喊的话语刚要出口,张妈妈又闭上嘴。小姐今日表现得着实不好,太过狂妄自大了,她若是不给一点教训,也难解心头之恨。
且等著吧,按著时辰,不一会儿这里就有官兵巡视,不必担心。她就是要看着小姐吓得屁滚尿流,与地上那个姑娘差不多的样子。
不过,张妈妈是小看了那群匪徒,旁边一个胖胖的匪徒,上来就抓住张妈妈,拿起刀就要砍去。
张妈妈吓得魂不守舍,连声告饶:「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
前世没有出现这样的事情,前世施凝安一直呆在车里,早早的就回了京城。没想到今生竟然有这样的变故。
地上的姑娘抱着施凝安的鞋子不放手,这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了:「恩人,我是茂名赵家女赵依依,只要恩人肯救我一命,家中祖父与父亲,定会有厚礼相赠。」
施凝安眉头微蹙,茂名赵家是皇商,虽说是商户,但凡是带了个皇,便显得格外高贵些,因此在贵人面前,也略微能有一两分的脸面。
只是她前世活到二十六岁,并不知这赵家有个女儿叫赵依依的。
但此情此景,眼前的少女也不可能说谎报身世,只可能是前世的赵依依,在这里已经被人杀了。
施凝安抬头暗自打量这群匪类,并不像是寻常拦路抢劫之人,倒像是训练有素故意尾随的。而且显然,他们已经杀了这姑娘的家眷仆从,却又追上来,是要将这姑娘也赶尽杀绝,所以,这是仇杀!
想到这里,施凝安也顾不得心软,当务之急,是保住他们自己的性命更要紧。
她奋力将腿抽出来,拱手对着为首的匪徒行礼:「各位好汉,我等只是路过赏花,打扰了,这便告辞。」
然后那群大汉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看了老子们做的事情,你们以为逃得掉吗?」
便闻得一阵恶臭,原来是张妈妈吓尿了。拎着她的匪徒嫌弃得很,将她一扔,摔在地上,摔了个头朝地脚朝天。
张妈妈此刻哪里还有半分大妈妈的威仪,连忙跪好:「大爷饶命,饶命啊,我是……」
施凝安见她危机时刻要自报家门,连忙出口阻止,只道:「各位好汉,我们是从乡下过来的,也不知道什么茂名赵家,今日之事,我们一定会守口如瓶,不会出去乱说的,还请好汉们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
旁边一个大汉听了这话,摸摸下巴,眼中露出淫笑来,走到大哥身边,虽是小声,但施凝安他们听得一清二楚:「大哥,这妞儿不错,咱们做的既然是亡命的买卖,不如……」
为首的大汉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色字头上一把刀,你不要命,我们哥几个还想要。这儿时不时有官兵巡视,快点全都解决了!」
施家有十来个护卫加仆从,但他们很显然不是这群亡命之徒的对手,这么一会儿,便败阵下来。
那淫笑的大汉听了大哥的命令,也不敢胡来,拿着刀上前,便要砍杀施凝安。
施凝安与禄儿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但两个弱女子,打不过跑不过,当真是只能等死了。
却也不知道,老天爷要她重生来是干什么,这才重生后的第一天,就要她的命?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寒光一闪,大汉应声倒地,四周一片寂静。
施凝安这才鼓起勇气抬起头,只见一银白服饰少年站在面前,淡淡的看着匪徒方向。少年头戴玉冠,身上的服饰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能穿得起的。
他是背对着她们,而施凝安只看到他小半张脸,一眼却认出来,那是荣绥。
她眼眶红了,荣绥,与她不对付十年的荣绥,可直到将死之时,她才知道荣绥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甚至荣绥逃狱,大概也是打算带着她与郅儿逃命的吧。
荣绥目光淡淡,看着剩下的几个匪徒:「光天化日之下,尔等竟做出这等恶事,看样子,是容不得你们了。」
几个匪徒面面相觑,刚要动作,荣绥已经眼疾手快,握住其中一人的下巴,拿起剑一挑,他口里的毒囊便被挑出来。
这么一会儿功夫,跟着荣绥来的几名侍卫,也都擒住其他匪徒,依样将他们口中的毒囊剔了出来。
为首的匪徒暴怒喊著:「你是何人!」
荣绥轻轻一笑:「荣绥。」
几个匪徒大惊失色,旋即颓败不再反抗,是都知道,落到荣家人手中,是再没有逃脱升天,或者自尽而亡的可能了。
禄儿惊魂未定的起身,轻轻拍著施凝安的脸颊:「姑娘,姑娘醒醒,姑娘可是吓坏了?」
那边荣绥看也没看她们一眼,径自去处置了那些匪徒,又安排人去林子里处理其他被杀害之人。
赵依依已经爬起来,略略理了理身上的衣裳,缓步走到荣绥面前行礼:「多谢恩人相助之恩,我是茂名赵家赵依依,来日……」
荣绥也不曾看她,转身便走。
旁边与荣绥一起的侍卫便笑起来:「姑娘,你不曾听过荣三少的名头吗?他最不喜女人靠近的。不过今日之事,是我们应当的,回头自会安排人送你回去。」
赵依依似不甘心,看了荣绥的背影一眼,低头咬牙应了是。
荣绥自顾自擦拭好自己的剑,将剑放回剑鞘,对着手下们叮嘱了几句,便往自己马匹旁边走。
「表哥。」
荣绥愣了愣,回过头,面上依旧是冷峻无情的模样。只见不远处那个少女,便是他从匪徒刀下救下少女,许是这会儿才回过神,正盈盈笑着跑过来。
「表哥。」
她又喊了声。
荣绥皱眉问:「我?」
施凝安重重点点头:「是呀,你不是说,你是荣家子荣绥吗?那就是我表哥呀。表哥,我是凝安,施凝安。」
施凝安?荣绥上下打量她,果然见着,撇去脸上还带着的惊惶之色不提,面容确实与祖父书房里的那幅姑母画像,有几分相似。
施凝安欢喜的走过来,牵住荣绥的袖子,仰头看着他:「表哥,想不到刚刚回来,就能见到你,我真高兴。」
荣绥不自然的将自己袖子扯了扯,没扯出来。他略略思索,算了,施凝安是姑母的女儿,祖父整天惦念著早亡的姑母,与这个自幼养在外头的表妹。昨日大伯父还捉了大哥与他去训话,说表妹将要回来,若是见着了,可务必要多疼惜些。
既然是表妹。
荣绥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原来是凝安,你回了?」
施凝安点点头:「是呀,我回来了。爹爹说想念我,让人去南陵接我回来。」
荣绥下意识侧头去看施凝安的马车,又看了看熙熙囔囔十几号人。马车是普通的青顶车,一个撑不住事的妈妈,一个年岁幼小的丫鬟,其他的都是车夫护卫之类。
再看看表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也都是普通。
不知怎的,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施家那位大小姐,出门必是前呼后拥,何曾这般寒碜过?
施凝安软糯的声音继续:「表哥怎么会在这里?可要一起回京?」
荣绥这才回过神:「我有公务在身,你放心,我会安排好人,护送你回京的。」
施凝安笑眯眯的点点头,犹豫着又问:「表哥,以后我能去你家找你们玩吗?」
荣绥又愣住了,对着表妹黑漆漆闪著光的眼睛,他忍不住心情都好起来:「过几日是我祖父的寿辰,你自会见得到我们。」
施凝安露出惊愕之色:「是外祖父的寿辰吗?可是,我都不知道,我还什么准备都没有呢。」
荣绥抬起头,看见表妹身边的大妈妈躲到马车上去更换衣物,眉头皱了皱。自从姑母过世后,施家荣家一直不睦,但这次祖父的寿宴,因着记挂著施凝安,早早的递了帖子去施家,而施家都接了帖子,明摆着是要来的。这样的情况下,竟然都不告知表妹?
他对施家没什么好印象,但再不好的印象,他也不会当着表妹的面说出来。
待送施凝安上了马车,荣绥转身要走,一回头,瞧见表妹正掀开车帘,笑眯眯看着他。她的嘴角有两个梨涡,笑起来还露出一个可爱的小虎牙。
这个妹妹还挺可爱的。
荣绥也轻轻浮出一丝笑容来。
待他走远了,他身边那个侍卫走到车边,吃惊的看着施凝安:「天啊,施姑娘,我可是第一回见着荣三爷冲女人笑呢。」
施凝安状似天真的问:「我表哥他不笑吗?」
侍卫愣怔看着施凝安,心道我滴个乖乖,这般仙女一般的姑娘,看一眼就让人丢了魂,这也就是荣三爷定力十足,在她的笑颜下还能镇定自若,若是一般男人……
啧啧啧。
施凝安关上车帘,又恢复了那副淡然的模样。
一路上,张妈妈都没有吱声,她刚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尿出来,可当真是丢死人了。当时还不觉得,如今绝处逢生,活过来,就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偏偏小姐还好,直视前方也没出声,但禄儿时不时往她身上瞟,让她如坐针毡,只觉得禄儿是在嘲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