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以后我不能照顾你了,你记得按时吃药吃饭,不要熬夜。”
“小叔,看在我们认识十多年的份上,你偶尔代我去看看奶奶吧。”
“小叔,在奶奶的墓旁有一个空墓,那是我用这段时间挣的钱买的,如果你有时间……”
“够了!”慕时年打断她,“你好自为之吧。”
话毕,他起身快步离去。
易瑶听见脚步声远去了,才脱力的伏倒在桌上。
鲜红的血不断地从她干裂的嘴中流出来。
当夜。
易瑶紧握着不停颤抖的右手,有气无力的对着门口的女人道:“姐姐,可以给我纸和笔吗?我想写封信。”
白炽灯下,易瑶伏在地上,一笔笔写着杂乱的字。
她几次因为手指关节的疼痛而握不住笔,但她并未停下来。
整整十五年她所受的委屈和误会都被她用一整夜的时间写在了两张纸上。
她将信交给女人:“姐姐,在开庭前,你帮我交给慕时年律师好吗?”
易瑶心中还是残存着一丝希望。
哪怕慕时年心中还有一点对她的信任,她就算只有半年的生命,就算在牢里度过,她也安心了。
开庭之日,易瑶看见了坐在原告席旁的慕时年。
她心顿时沉到了底,这一次,她也输定了。
“被告人还有什么要说的?”
易瑶满是血丝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慕时年。
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随着他的冷厉的目光缓缓消逝。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她,她的罪,早就在他心中定下来了。
“我认罪。”
简单的三个字,易瑶却觉字字重如千斤。
“经本庭宣判,被告人易瑶因故意伤害致使陈慧重伤,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被带离的那一刻,易瑶只觉恍如隔世。慕时年心情复杂的走过来,眸子定在一身囚服,脸带伤疤的易瑶身上。
不过几日时间,易瑶憔悴到似是老了好几岁。
看见他,易瑶的眼神死衣般的眼神并无波澜。
她对着一身挺拔西装的慕时年,拼命扯出一个苦笑:“小叔,我要坐牢了。”
慕时年垂落地手不觉用力,冷声回道:“你伤人的时候就没想过有今天?”
易瑶只觉喉间才忍下的咸腥又冒了上来,她僵着脸难以言语。
她想过,但没想到的会是慕时年亲手将她送进牢狱。
“这都是你罪有应得。”慕时年的话字字带针,让她心如锥刺。
良久,易瑶才微喘着气,泛白的嘴唇轻动着:“可这个罪,不是世人判给我的,而是小叔你判的。”
是你亲手,判我无期。
桐城。
已是深秋,天空下着细雨,冷风打在身上刺骨异常。
易瑶顶着一头杀马特红发,蹲在雨里。
手里正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医院检查单,上面写着:特发性肺动脉高压。
她面无表情的看了许久,才将其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这时。
不远处,一家高档律师事务所门口陆续走出西装革履的人,易瑶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耀眼的慕时年。
她立刻扔掉手上的东西,往嘴里丢了颗糖,冒雨跑过去。
慕时年一出来,就看到易瑶穿着条破洞喇叭裤,一头红发朝着自己而来。
同行的律师忍不住打趣:“慕大律师,你的小太妹又来了。”
听了这话,慕时年立刻黑了脸。
易瑶一身湿漉漉的站到他面前,带着鼻音的声音有些兴奋:“小叔,我辞职了,以后我可以每天接你下班。”
说着她又将一直护在怀里的礼盒递过去:“这里面是你最喜欢吃的青蟹,我特地骑车去城南买的。”
城南到这里骑车最少也要一个多小时,这青蟹还不便宜,几乎用光了易瑶半个月工资。
慕时年怒却看也没看一眼,冷淡道:“不必。”
话毕,他扭头就走了。
易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却不在意,追上前。
慕时年刚发动车,易瑶就拉开了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她快速将安全带系上,无赖道:“小叔,我在楼下等了你四个小时,你可不能这么绝情啊。”
“谁让你等了?”
慕时年一句话堵的易瑶不知道怎么反驳。
她傻傻一笑:“小叔,你不愧是律师,我说不过你。”
慕时年剑眉微皱,本想赶她下车,但见她浑身湿透,不悦的将暖气打开。
易瑶将这一幕看在眼底,身上的寒冷仿佛都被驱散了。
她知道小叔是个好人,就是嘴硬心软。
车辆缓缓驶离,易瑶看着慕时年的侧脸,想起那张诊疗单,几次想告诉他自己的病。
可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小叔又不是医生,告诉他,他也不能延长自己的命,何必让人担心……
以前,易瑶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可这一路,她却从未有过的安静。
慕时年开着车,他从后视镜看向易瑶,就见她的脸很是苍白。
收回视线,他将车停在了易家门口,声音淡漠:“下车,以后不要再去事务所外等我。”
易瑶听到此话,却固执得坐在车上,不肯离开:“为什么?”
慕时年对上她那张与年纪不符的打扮,没了耐心。
长腿迈下车,几步走到副驾驶旁,一把拉开车门,下一秒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其直接拖出车。
易瑶还想钻进去,可紧接着慕时年一句话让她僵在了原地。
“我丢不起这个人!”
易瑶怔在原地,待回神,慕时年的车子已经驶出了她的视线。
她缓缓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破旧的衣服,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
站在雨里,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踏进了被称之为“家”的房子。
刚进门,易瑶就生生挨了继母陈慧一巴掌。
“不去接小依就算了,还浪到现在才回来!”
易瑶没有吭声,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双眼,让人看不到她此刻所想。
陈慧依旧不依不饶,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易瑶正要爬起来,一张红色的请柬直接从她脸上划过。
请柬一角将易瑶的脸划了一道口子,但她觉得这疼痛远不及那方方正正的红纸刺的疼。
“慕时年昨天送来的,他很快就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