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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泉寺最好的一点,是寺庙背后有个小池塘。

我最会游泳了,蛙泳仰泳自由泳,狗刨蝶泳乱游泳,无一不精,当社畜的时候每周必去水里泡一会儿。

这个清亮的池塘,让我感觉一脚进去就是天堂。

但是嬷嬷不让,我气得嗷嗷哭。

哭也没用,太小了,不安全,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小宝贝不能冒这种险,我能理解。

理解归理解,但是我还是天天跑池塘瞅着。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我不断念叨,我要控制我自己。

直到某天我看见一小孩正在那玩水,然后脚下一滑摔下池塘。

我大惊失色,我是谁?五讲四美的新时代好青年!一秒冲出去救人。

然后我也脚下一滑,一头栽进了水里……

我心想,要不是老娘游泳技术娴熟,这回得阴沟里翻船了,我一个翻身调成仰泳姿态,再准备调成垂直状态。

咦,我的脚怎么就点地了?

我往旁边一瞅,小孩已经站立在水中,水面不过到他胸前。

他一脸疑惑地盯着我。

我尴尬地打了声招呼:「嗨,好巧,你也来游泳?」

他歪过头不说话,我又哈哈两声,给他作示范,「你看,这是自由泳。」

我一个翻身,双脚蹬水,「你看,这是仰泳。」

古代身上的衣服着实很沉,我有点没力气了,眼瞅着这里离岸边有点远,我挣扎着往回游,一边游一边下沉,我绝望地喊道:「宝贝啊,你快回去喊……人……救救救救救救救我啊啊啊啊啊!」

然后……

他就十分冷漠地走了。

我他妈直接好家伙,人心不古啊,如今小孩子都这么无情吗?你这都赶得上故意杀人了嗷!

最后,靠着我的天赋异禀,我装死漂了一下午漂到了岸边。

但是,我还是差点没了。

张嬷嬷看见躺尸在水上的我,快急哭了,唱山歌似的喊道:「小姐啊!你不能就这么没了啊!啊!啊!」

我被这一嗓子吓到直接呛水扑腾。

张嬷嬷反而放心了,这说明我还没死,于是赶紧让一旁的僧人拿着网杆把我捞起来。

天冷气清,我的心好冷,张嬷嬷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在我身上蹭。

在我发烧昏过去之前,我唯一想的是,那小孩,好歹算个好人。

第二天,我捧着杯热姜糖茶,在寺庙一边转悠一边晒太阳,一眼瞅见昨天那小孩正盯着打拳法的众多弟子。

我笑眯眯凑过去问:「小朋友,你想学吗?」

他瞥了我一眼,没出声。

「你要想学可以拜我为师啊,这些我都会,虽然没什么力气,但是可以强身健体诶!」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还是没说话。

这么孤僻?这么高傲?

这小屁孩儿不会是心理有啥毛病才被送上山吧?

这样一想,他也够惨的,年纪轻轻,心理却残了。我毕竟是个五好青年,照顾小孩子情绪是应该的。

我将糖水递给他让他拿着。

「喏,你别不信,我来给你演示一遍。」

我左边一个揽雀尾,右边一个兕望月。

一时没刹住还来了一个弹裆顶肘。

裆确实没弹到,就弹到了那杯姜茶,顺便泼到小孩脸上。

我看着他黏糊糊的头发,尴尬了半晌,那双幽怨的小眼神直直望过来。

我愣了一瞬,这是我第一次认真看他的脸,小小年纪就剑目眉星,小鼻子高挺,皮肤白白嫩嫩的,嘴唇……还有点奶气,不过这嘴在这张脸上,日后怎么长也是不差的。

感觉到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冷,我打个哆嗦,抽回神来,

讪讪道:「要不,我给您洗个头?」

他转身离开。

我喊道:「这是个意外!诶!」

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拿着专属的洗发香露,准备亲手给他洗头。

你知道的,像我这种长发美女子,对于如何洗头、如何保养发质向来是很有心得的。

所以即便他全身都在拒绝,我也强硬给他按水里了。

他头发干涩,手指梳理不动。根据我的经验,这是因为太脏了,灰尘太多,不起泡沫,所以还得下重功夫清洁。

想着,我加大了手上挼他的力度。

他挣扎,一把掀翻了洗头盆和我,恶狠狠地盯着我,「你别薅我头发!」

我见这一身的水,也感到委屈,「那是你头发之前不干净,所以洗起来费劲!怎么这都不懂啊!」

他继续狠狠地盯着我,嘴唇气得叭叭地抖,也不吐一个字。

我也不干了,摔门而出,「你这头发不这么洗,那也只有一剪子剪了才有救了!」

又过了两天,我觉得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又蹦跶出去学少林棍法了。

嬷嬷们在这点上不太管我,因为我爹是当朝大将军,武将之女继承我爹雄风,这点甚得我爹欢心。

我爹每次得知我新学一门武术,就打我那哼哼唧唧睡懒觉的大哥白赫一顿。

耍棍的时候,我突然被一束白光闪了眼睛。

定睛一看,是个白气奶奶的小光头。

这嘟嘟的嘴唇……怎么那么眼熟?

几秒后,恍然大悟,就是前几天的那小破孩!

我心里有气,自然是不会理他,只是暗中较劲,小屁孩,让你看看姐姐的天赋。

我持、举、托、背,一套棍法行云流水,最后来个砸。

结果,一声巨响——

前面师兄被我砸晕了。

众人慌乱将明怀师兄抬走的时候,那小孩仍岿然不动,就那样盯着我。

我不合时宜地想,

这小孩,莫不是脑子不好?

明怀师兄说他晕过去是因为他前一天并未睡好,并非是我棍法太重。

我感动得热泪盈眶,明怀师兄真的好善良。长得又好看,佛法学得好,武术又强,最后主要还是长得好看。

记得我刚醒那段日子,天天吃的是寺里的白菜粥。

我馋肉馋得心慌,每当我张口说想吃肉,张嬷嬷眼睛一瞪,表情夸张,「小姐啊,咱们这在寺庙里,不能沾荤腥呐,那可是大不敬。」

最后饿得我躲在墙角刨树根,路过的明怀师兄一惊。

「丫头,你这是作甚?」

「我想吃肉。」我眼里包着泪,快哭了。

他莞尔一笑,「那你便去吃肉罢,啃草作甚?」

我一愣,「可是……嬷嬷说这不合规矩。」

明怀师兄哈哈大笑,阳光透过他身后的树叶照过来,呈现星星点点的光,在那树下,他的声音回荡:

「那便去寺庙外面吃好了。佛渡人,不是逼迫人,佛要你欢喜。」

我被明怀师兄柔化了,啊,不对,是点化了。

从此,我就过上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生活,吃完素斋我就飞奔去寺庙外啃猪肉干。

这天,我躲狗洞旁啃肉时,一个人影悄无声地窜到我背后。

转身一看,是那小孩,直愣愣地盯着我的肉。

我摇摇手上的肉干,问:「想吃?」

说完又觉得不妥,这小孩本就长得清风露水,吃肉长偏了,这世间不就少了个曼妙的和尚?

于是我打掉他伸出的手,神情严肃地说:「为了日后众多善男信女的幸福,你好好清心寡欲吧!」

他瞪大眼睛,嘟囔:「我又不是和尚!」

我「啊?」了一声,「你不是和尚剃什么光头?还穿僧袍。」

他声音软软的,小奶音冒出:「你不是让我一剪子把头发剪了么……」

啊,好奶,好可爱。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光头。

他拍掉我的手,「你不要薅我头皮!」

我哈哈大笑,今天阳光真好啊。

我和小孩的友谊进展迅猛,他说他叫元清。

我思考了一下,「你为啥中间不加个明字?」

他没回话,仿佛陷入很深的思考。

结果,后来我发现他真的叫元明清……

我闲来无事扯着元清挖草。

我指着一种草类对他说:「元清,这种,能吃。」

他一脸狐疑看着我。

我拨开这种草外面的叶子,揪出里边儿的嫩芯,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给他看,「你看这是能吃的。」

他面无表情,看我像看一个傻子。

我准备塞进嘴里,之前扒拉草的时候我可吃了不少呢,他「噗」地往我手边一吹,草芯也不见了,我手心还是他的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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