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院子里的狗都热得没了精气神,躺在地上哈哈的伸着舌头自我降热。
院子里,时不时的传来争执声,渐息,渐起。
风灼灼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都粘乎乎的,伸手一摸,立马大怒,“是哪个仙官儿这么失职,竟然让本帝闷出一身汗。”
怒吼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怎么这么……虚弱。
须臾,又叹气。
哦,也对,活得太久,实在太无聊,她用最原始的方法把自己吊死了。
声竟弱一点也正常。
不过,像她这种活了万万年的女帝,死了之后,这是来到了第三个平行世界?还是……
风灼灼扫了一圈后,渐渐地,发现不太对了。
抬头,看着屋顶,破得能看到外面半个日晕儿。
手指摸摸身下,这大热天的,身下躺着的不是凉席,全是烂木屑。
侧眸,看那窗,破得像随时能牺牲。
在她那万万年优秀的治理下,不可能会有这么穷的地方。
绝对不可能!
而这时,一段纷乱的记忆在脑海充斥。
风灼灼,“……”
呃,身体是死了,灵魂却穿到了一个十三岁的小农女身上。
这小农女天生体弱,少言寡语,父亲天生腿瘸,母亲倒是会点医术,时常给村里人治点病,但是,在这里,女子地位,可是不如男得很呀。
尤其是风老头儿和老太太对她父亲和娘也从未曾看得起过,一大家子人都住得好屋好舍,就他们一家三口,住得这……破屋。
这小农女竟也叫风灼灼。
不过,同样的名字,用在这小农女身上,委实有些过了。
金木水火土,这小农女生于申时,五行属金。
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水,土克水,叫什么不好,叫“灼灼”,两把火烧得可够旺。
“砰——”
门陡然被踢开。
瞬间就烂成了两半儿。
“三两银子呢,你看哪家姑娘能卖得了这个价钱,我要是你们就该笑了。”
一个粗糙的大男人吼着大嗓门,几步走过来。
“哪里来的,敢对本帝……”
风灼灼信手一抬,兰花指一翘,想象中的男人被化成灰的一幕没出现,倒是自己被男人一把给拧了起来。
呃——
忘了。
她已从神坛陨落,不能点指化物,而是别人能点指,灭她。
她记得,这位是……村里的杀猪匠。
眼下这是周朝,她待的这地方叫十里乡,出了名的穷乡僻壤。
家里能养得了猪的哪里舍得自己吃,最后都是卖给富户家换银钱的。
所以有着杀猪手艺的,那都是去大门大户见过世面的,特别体面,在村里特别受人仰视。
“不,你快放开,我家灼儿还小呢,小啊,不能卖啊,我的骨肉啊,求你,放开她,放开她……”
一名个子瘦小的妇人哭着冲了进来。
风灼灼知道,这就是她娘,江氏。
可江氏还没扑过来,一名干瘦的年轻男人大步走了进来,直接把她拉开,“我说嫂子,难不成你就忍心看着我家小子被发卖,你怎么这么狠心,他以后可是要给风家留后的。”
这是风灼灼的二叔,风长根,一天天的游手好闲,镇上的赌坊常客。
“就是,你家这个丫头片子,生来就体弱,费钱费食儿,以后打发了人家,还不是给别人养的,如今趁着这时机,还能从我这里赚点……”
杀猪匠打量了手里的风灼灼一眼,倒还觉得自己吃亏了。
风长根的媳妇王氏从外面插着腰走进来,“大嫂,一个赔钱货,你至于。”
“我呸,你们,你们这些坏人……”
江氏是个斯文人,给人治病时都小声轻语的,从来不曾说个粗话,此时眼睛都布满了血丝,瞪着风长根,“你,你说得这叫什么话,明明你自己欠了银了,怎么能拿我女儿去抵债,你们的儿子是儿子,我的女儿不是我的孩子吗。”
江氏哭得眼睛都肿了, 还是不死心的扒着破败的门框不撒手,“想带走我女儿,不可能,除非我死。”
江氏从来是个温弱的性子,今天这突然的爆发力,风长根和王氏的面色极不好看。
“行了,让别人家看笑话就是你当大嫂的该的?”
忽然,一名老妇人精气十足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满脸都透着刻薄,喝责江氏,“杀猪匠说了,卖到大户人家去做丫鬟,没准还是好日子,就你不知好歹。”
风灼灼看着这老太太。
是,是她亲奶奶。
这个风长根,昨日去堵坊耍钱耍得疯魔了,全部家当去了不说,还欠了一大笔。
今儿,杀猪匠就找上门来了。
一家人愁眉苦脸的想法,风长根就打起了风灼灼的主意。
反正她这身体弱多病,这要是生在富人家还好,偏吧,生在这穷苦人家,每月都要以汤药养着。
风老太太本来就重男轻女得很,看她娘不顺眼,这下子可算是逮准了时机。
毕竟,杀猪匠还说了,除去欠的钱,还能落在他们手里一两银子。
多诱人。
“你们就是趁着我当家的不在,欺负我们。”
江氏也委屈,尤其是看着风灼灼被人倒拧着半个字都不说的呆滞样,更是担心得心肝俱裂。
这孩子自小病多,少言寡言。
这会儿,肯定吓坏了。
“灼灼,乖,别怕,有娘在呢……娘不会叫他们把你带走的,你是娘的宝贝……”
看着江氏一脸泪痕的脸。
风灼灼忍不住心头微动。
她活了万万年,好多记忆因着岁月早就消近,可是她知道,她生来无母,生来孤独,生来注定与日月同辉。
母爱,是什么东西?
就是,这样的吗。
别人都敬她,怕她,没有人来温暖过她。
还没有人,为她哭过呢。
“娘,别哭,我不怕。”
风灼灼忽然出声。
声音软糯清甜。
江氏却是一怔,紧接踉跄着扑过来,拉着风灼灼的手,一脸激动,“灼儿,灼儿,你,你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风灼灼,“……”
哦,原主之前不止少言寡语,确实是有些,字不成句,句不成调的。
“猪匠叔叔,你别卖我了,我们还你银子。”
风灼灼微微扬起头,声音软糯却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