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十一年,唐公李渊为防止祸水烧身,携带二儿子李世民赴晋阳任太原留守。
次年,李渊率领隋军于雀鼠谷与历山飞起义军交战。
由于兵力悬殊,李渊此战虽险胜,却也损失惨重。
起义军挟持唐公幼子作为要挟,战乱中,此子死于刀剑之下,尸骨无寻,年仅八岁。
……
弹指之间。
十四年后,贞观四年六月四.日。
长安城西,青山村里。
李舟走出厨房,院儿里的桌上摆着两壶酒,他端着最后一碟下酒菜放在桌上,松快的舒了口气。
“好了,现在就等李大叔来了,定要让他尝尝上等二锅头的味道!”
没错,他是个穿越者。
这个二锅头,正式激活系统,获得的礼物之一。
日落西山时,院子的小木门被推开。
吱呀一声。
李舟抬头看去,笑着打了声招呼,“李大叔,某就猜到了你今天会过来。”
来者是一位发鬓斑白的老头。
也是他等了一天的客人。
想当初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恰逢朝代更迭,战火连天之时。
李舟费了半条命才从战场上的死人堆里爬出来。
之后便四处流浪,居无定所。
几年前失算了一次,被人贩子算计上,险些被卖到长安城的黑窑子里。
好在遇到了李大叔。
说来也是缘分,与李大叔第一次见面时,对方便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嘴里时而念叨着像,时而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显然是把自己认成了别人。
后来李大叔不仅出手救下自己,解决了自己的户籍问题,多年来还对自己十分照顾。
打过招呼,还没等李舟向老爷子炫耀一下自己的好酒。
就见对方闷不吭声的举起酒壶。
仿佛不要命般将烈酒猛得往嘴里灌。
李舟被吓到了。
一把拦住老爷子,“李大叔!你这是作甚?这烈酒烧喉,如此喝法,你不要命了吗?”
就是李舟正值青春之年,都不敢一口闷了这二锅头。
老爷子一大把年纪,身子要喝坏了不可!
争抢间,酒水洒了一片在桌上。
李大叔眼神迷蒙,又带着哀伤,呆呆地看着那一滩湿润。
此时的他哪还有往常健谈、精神矍铄的模样?
看着看着,他的眼眶涌起泪水,下一刻竟像个老小孩般掩面低声哭泣起来。
“老李头,你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家里出事了?”
李舟急切问道。
这么多年来,李大叔对自己关怀备至。
在自己心里,早就将他看得跟家人一样重要。
若是他真的遇到了困难,自己绝不能坐视不理!
“某的儿子……没了啊!舟小子,你说某一大把年纪了,却活得如此窝囊失败!”
“四年前的今天,某失去了两个儿子!还与二儿子反目,四年来见面如仇人一般,剑拔弩张。”
“古往今来,还有谁比某失败啊!某简直就是个废物。”
老爷子声音沙哑哽咽。
憋在心里多年的情绪此刻像洪水般汹涌而出。
在外人面前,他从不敢这样宣泄自己的情绪。
就因为,他是大唐的第一位帝王,是如今皇宫里尊贵的太上皇,更是当今圣人之父。
可……即便身居高位,拥有整个天下、江山又如何?
他依旧不能从阎王爷手里夺人,阻止不了家人的离去,连怀念都只能躲起来。
更无力改变现状,修复自己和儿子之间的关系。
许是情绪上来了,李渊越发觉得自己是古往今来最失败的人。
这时候,肩膀上突然沉了沉。
李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只能道,“老李头,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
“某太失败了!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
李渊老泪纵横,哭声嘶哑。
李舟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老李头该不会有了轻生的念头吧?
“老李头,大丈夫顶天立地,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你想想你的儿子,他们若是在天有灵,谁愿意看到你这么萎靡不振,自哀自怨?”
“我们更应该努力活着,连带着他们那一份一起!”
老爷子哽咽着,不等他说话,李舟就接着道。
“别说你儿子们了,就连我都会看不起你,谁的人生没有一点波折?你看看我,当年我八九岁,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失去了双亲,好不容易才拖着半条命,从雀鼠谷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现在不一样好好的活着?”
“你别太难过,再不济以后咱爷俩也可以相依为命,我也可以孝敬你啊!”
哐当!
酒壶应声落地。
李大叔突然浑身一震。
“你……你说什么?!”
八岁……雀鼠谷……死人堆……
通红的双眼瞪大了,紧紧的盯着李舟。
这眼神,仿佛射进了人的内心。
让李舟都不由一怔。
“怎么了?老李头你别吓我啊。”
李舟道,“你可别不相信,我当年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轰隆!
李大叔的脑中,巨船轰然倒塌,掀起了惊涛骇浪!
连带着他整个身体,都止不住的轻颤着。
像!太像了!
眼前李舟的模样,慢慢的在李渊大脑中与那个孩子的模样重叠。
李渊呆呆的看着李舟。
心中纵然激动,却也没失了理智。
当即他决定要回去好好调查一番。
“舟小子,某突然想起来,家中还有点事,某先回去了。”
“哎!你别想骗我,老李头,猜到你要来,这些酒菜我准备了一天,还没吃上两口就要走,这不是不给我面子吗?”
眼下李舟可不敢放心让李渊一个人离开。
万一老爷子想不开就完蛋了。
李渊哪里还有心思喝酒,找了各种借口要走,都被李舟驳回。
最终无奈只得坐回了桌边。
他现在不能表现得太反常,不能在李舟面前露出破绽。
爷俩喝着酒,聊起了天南地北。
李舟一门心思想着给老爷子开解,而李渊满心满脑都在想着李舟的身份。
不知不觉间,两人从市井街道聊到了朝廷社稷。
听着李舟井井有条的分析着如今的天下局势,李渊渐渐的被他一番独特、超前的见解吸引了注意。
尤其是当话题转移到当今圣人和太上皇身上。
李渊摸着酒杯边缘,来了兴致。
“舟小子,某且有一问,如今天下人对圣人颇有争议,自贞观元年以来,国内灾害不断。”
“民间流言称乃是当今圣人弑兄囚父,皇位来之不正,圣德有损,天降怒火祸及百姓。”
“你如何看待这些流言?”
李舟挑着眉问,“老李头你喝多了?这种事情岂是我们这种平头百姓能随意讨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