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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总是说:女人一辈子一定要存钱,只有钱才是永不变心的主。

从前她老念叨我存不住钱,将来注定要吃苦。

我不以为然。

当我从ATM机上得知我的存款为0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对我变心了。还真给她老人家一语成箴。她的女儿我这下真的要苦死了!

是不是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总是容易想起自己最亲的人呢?我取出最后五百块钱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就出现了我娘那张沧桑的老脸。嘴角不禁一抽,自嘲地笑了。

我还想什么呢?是我自己伤透了她老人家的心,还有什么资格在这叫苦?当初话说的多满?

叶爱红!我饿死了也不会回来,我会叫你们后悔这么对待我!

那会儿还要多叛逆,给大学退学了,还闹到警察局。我妈气疯了一直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不是个东西,不知羞耻,祖上没积好德!

一贯乖巧的我也受不住她这么没有底限的谩骂。一摔门就走了。

这一走,就是近四年的时间。

现在想来,我妈那也是恨铁不成钢。如果是我的孩子,我指不定就几嘴巴子抡过去了。

所以说,人啊,只有经历点什么,才懂得学乖。

不久前,在纸醉金迷连空气中都飘着钱味儿的香港,我那个谈了近四年的男朋友把我甩了。甩就甩了吧,问题是,我为了他,把我存来结婚的两万块钱也花的差不多了。

香港空气中的钱味,是不是也有亿分之几几几是我的血汗钱散发出来的呢?

得,全香港都闻着我钱里的臭汗味儿,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只是,人倒霉起来,那就是喝凉水都塞牙缝,我揣着我那仅剩的五百元钱蹦跶着还没走多远就乐极生悲了,人民广场上那天使脸孔的孩童,就这么无情的骗取我的同情心,又绝情的偷走了我仅剩的身家。

我沮丧的回厂里,老板正好午饭回来,见我在,立马亲热地喊我的名字,我顷刻毛骨悚然起来,后背冒了一兜子的冷汗。

要知道,打从香港回来,他就没给过我好脸子看过,不是黑着一张脸嚷着要扣我工资,就是绿着一张脸叫我把鸵鸟皮吃了。

哎,谁让我害他丢了生意呢,所以他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他难受就让他骂呗,好几百万的单子,在我手上出了岔子,任谁是老板也该把我给炒了。但是我们这位文艺地要命的老板一贯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主。知道我没买到包的时候就是劈头盖脸地痛骂了我一顿,倒也没说要开除我的话。

咱们厂子里第一次接那么大的生意,老板自我安慰的话那就是:“得得,老天让咱做不成,有多大菩萨安多大庙,这笔买卖就黄了吧!”

虽说没追究什么,但是一直还是对我存着怨气呢。弄得我好一阵子都噤若寒蝉。

后来,我总算是明白了他对我和颜悦色的原因。

原来,他被他婆娘拾掇来让我和他那三角嘴大豁子侄子相亲。

早上九点

我准时到了约定的咖啡厅,一推门就听见一阵清脆的风铃声,闻声而来的还有一身制服的娇嗲小姐,一看我的模样,瞬间脸色大变,颐指气使地说:

“来修水管的吧?”

她打量了我一番,鄙夷道地低声嘟囔:“怎么弄了个女人来?”旋即白了我一眼:

“刚才在电话里不是说了让你走偏门了吗?怎么还是走大门了?”她指了指吧台后面的那扇门:“喏,从那个门穿到后面去,你跟他们说来修水管,他们会有人带去的。”

说完便转身准备去招呼别的顾客。

我看了一眼自己的着装,深卡其色的一套不怎么吸水的帆布工作服,脚上穿着一双完全不着调的运动鞋,手上还十分糟糕的戴着一双棉线手套,除了手腕处,几乎都占满了染料和皮脂的油腻,几乎看不出来本色。倒不是我故意穿的糟来见我老板娘的大侄子,而是我实在没多少耐性久待,所以也不想换来换去麻烦了。

我发誓我真的不想再多麻烦这个变色龙般的服务小姐,可是我着实放眼望了半天也没找到我老板娘那极品的大侄子,所以只得求助她了。

当服务小姐一脸嫌弃地将我带到那极品大侄子面前时,她的所有鄙夷、不屑都化为乌有,她双眼直直地盯着我老板娘那极品大侄子一直持续呼啸着风的嘴,半晌过后才一脸敬佩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为国捐躯的烈士。

我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对她妩媚一笑,转而坐下。

我没有看menu,只点了一杯卡布基诺。卡布基诺比较甜,别的都苦兮兮的实在不是我的菜。

自顾自地脱下脏脏的手套,放在桌边,手套深深的颜色伏在洁净的米色桌布上让人有一种罪过的亵渎感,我本想收起,但是想想这里物价这么高,偶尔洗洗桌布也是应该,便没有多余的动作。

咖啡厅的气氛恰到好处,不远处的钢琴声此起彼伏,很是悦耳,桌边是整片的落地窗,素色的窗帘将整个氛围营造得暧昧流转,我的视线一直透过玻璃窗望着外面,细数着路过的车辆和人群,无心和眼前的人多作交流。

实在不是我眼光高,而是我实在无法忍受他边说话边唾沫横飞的模样,我一看他,就忍不住盯着他无法闭合却还固执噏动的嘴看,一看我就忍不住想笑,我想笑我又得憋笑,我憋笑我就内伤,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注意力。

“嘿嘿,于小姐,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我久仰你花名很久了!”

我耳边传来那端愉悦异常的声音,我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和我老板一个样,一整个半文盲范儿。出于礼貌,我扭过头对他笑了笑:

“你好。”

我目光停在他身上的两秒钟内,他的唾液又运动了一番,直直落在他眼前的桌布上,我赶紧扭过头去,为了安全,我决定再不扭回来了。

看我冷淡的摸样,他也丝毫不在意,一直自顾自讲的开心极了,从他家祖宗十八代讲到他未来60年的规划,真真是一刻未休,我觉着他这慷慨激昂的说话劲头完全可以去竞选美国总统。

大概是看我一直没反应,他有些意犹未尽,但是还是停下了自己的话茬:“于小姐对我的家庭不感兴趣么?”

显然啊!!我真想疯狂的点头,但是还是忍住了,我礼貌地一笑,讷讷地说:“我不是很善与人相处。”

一见我并没有“不感兴趣”,他马上回归兴奋:“来日方长嘛,没关系。”

见他又有继续讲下去的势头,我不禁懊悔,我就该说不感兴趣的,跟这样的人,不能客套啊,客套他都会当真!要不是老板答应让我预支薪水,抽死我我也不会来!

大概是终于注意到我的表情变化,他停止了家族介绍,开始将话题转移到我的身上。

“于小姐的名字很有趣啊!”

见他一副哲者的感慨,我开始对他有一丁点的改观,从小到大,就没人夸奖过我的名字,就算有人提起,也是暧昧异常的道:“这名字不能读快!”

所以他的肯定让我有了丝丝的欣慰,我静静地等候下文。

我强忍着不适,抬起头看着他,他见我终于抬头,满脸欣喜,激动非常:“季礼季礼,没听清还以为‘妓女’‘妓女’呢!”

果然语出惊人,我闷闷地冷哼一声。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尾音的那个“呢”字彻底激怒了我,我双手紧紧握住,怕自己下一秒就将眼前的卡布基诺都泼到他脸上。

“诶,于小姐,怎么不说话的?我看你一身工作服就风尘仆仆的赶来了,应该是对鄙人也颇有兴趣吧?怎么一直心不在焉呢?”

我双眼立时翻起白眼,我真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他是哪个部位认为我对他“颇有兴趣”?

“我……”

发飙的“靠”字还没说出口,一只宽厚的大掌已经一把把我从座位上捞起,我倏地起立,踉跄跌进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耳边传来温柔但肃穆的声音。

“这位先生,我想你搞错了,她是我的女人,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到这里见你,但是希望你以后不要烦她了。”

话音刚落,肩上的手掌下滑,硬硬扶在我的腰上,不等我拒绝便搂着我走出了咖啡厅。风飒飒地在耳边呼啸,发丝被吹得凌乱,大脑里一片空白,慌乱中我本能地抬头,正看见江海洋的下颌,坚毅流畅的线条,右侧脸完美的不可思议。我突然就想起了看过的一本书中的一句话:

我爱的男孩,他有世上最美的侧脸。

我这么痴痴地看着江海洋,也不理会他要带我去哪里。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还会见到他,更没想到他会在那样的情况下带我走。

那句“我的女人”像蔓藤在我心里生了根,不管他是不是解围的说辞,都固执地在我心底疯长,不可抑制。

我们走出好远,江海洋才停下脚步,我猝不及防地跌进他的怀抱深处,见他已经停下,忙跳出来,不好意思地低垂着头。

我的视线一直集中在我的脚尖,我开始异常后悔我没有换套衣服,此刻我的余光刚好可以瞧见我工装下摆几块赫然的油渍。

我暗暗懊恼,我每次都想在江海洋面前是素雅的,淡然的,却总是让他瞧去最不堪的,上次是被甩,这次是和这样的人相亲。

我单手轻抚额角。

于季礼啊于季礼,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

许久,江海洋才打破这古怪的沉默。

“抬头。”

我楞了一下,乖顺地抬起头,正对上他灼烫的视线,他的眉头微皱,表情有些不耐,我有些紧张,一直紧咬着下嘴唇。

“松口,不许咬嘴唇。”

我瞪大眼睛愕然地看着他。他英俊的脸上可见微微的愠怒,但是我实在不知他的愠怒从何而来。他一身白色休闲西服,气质卓然,像童话中的王子般耀眼。胸口右侧有微微的褶痕,我想,大概是刚才搂着我的时候压到的。

我不由的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心底涌上一阵失落的酸涩。不着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抬头看了一眼静好的阳光,再看一眼比阳光更静好的江海洋,我有一瞬间恍惚了。

“如果你过得糟,就不该一二再的在我面前出现。”

我的恍惚被江海洋这句话截断。我直直地望着他,不管他的口气是不是凶狠是不是恶劣,只是直直地望着他逸秀非凡的五官和一张一阖的嘴唇。我像离水的鱼,贪婪的想攫取眼前诱人的甘霖。

“于季礼!”我的毫无反应让江海洋焦躁了,他双手紧紧箍住我的双肩,肩胛立时传来阵阵微微的疼痛感。

他瞪大眼睛瞧着我:

“告诉我,谁允许你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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