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荣看到床头的写字台上放着一包红塔山，扭头不快道：“小小年纪，学什么抽烟？”

吴越荣不抽烟，也讨厌年轻人抽烟，秦百川赶紧一边搬椅子给吴越荣坐下一边解释：“吴书记，这是我平时散给领导们抽的。”

吴越荣点了点头，道：“你这半年来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相比于其他年轻人，你比他们要稳重踏实的多，将来也会比他们更有机会。”

“谢谢吴书记的肯定，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的，绝不辜负吴书记对我的期望。”秦百川听在耳朵里，并没有多少欢喜，反而是心怀戚戚，因为领导的话往往都是反的。

吴越荣又点了点头，道：“小秦，你今年二十三岁了吧，有没有女朋友？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秦百川忽然觉得不妙，连忙道：“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吴越荣轻哦了一声，道：“挺好挺好，有机会带给我看看，我给你把把关。”

“好的。”秦百川一口应下。

“那你早点休息。”吴越荣没有再说什么，至于刚刚在楼上发生的事更是只字未提。

秦百川将吴越荣送到门口，看着他背着手，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在路灯的照射下，他的背影越来越短，终于消失在了黑夜里。

秦百川吁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居然出了汗，他总觉得吴越荣不是来示好，而是来警告他。

睡在床上，秦百川辗转反侧了好一阵子，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林晓华是如何精准地找过来的。

想到这里，秦百川只觉得全身发冷，因为他想到了一句话，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攻破的，也就是说，林晓华今晚的到来，不是偶然，更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人通风报信。

够胆在背后捅吴书记一刀的，那起码是跟他平起平坐的存在，那么，放眼平桥，除了乡长王立刚以外，还会有谁？

但秦百川又有一个疑惑，那就是王立刚是怎么知道小花去了吴越荣的办公室的？

嫌疑人有三个，一个是食堂的承包者胡军，只有他最清楚小花的动向，而他向王立刚告密的动机就是，食堂的招待费是需要乡长一把手同意的，谁让王立刚管钱呢？

而另一个就是党政办的胡继飞，他也住在这个院子里，为王立刚服务，可谓是王立刚的死忠。

而最后一个就是当事人小花。

秦百川脑子里一片浆糊，虽然不敢确定是谁，但他知道一点，那就是这件事一定要烂在骨头里。

而此时身在家中的王立刚却是接到了林晓华的电话：“我晚了一步。”

王立刚顿时暴跳如雷：“十拿九稳的事情，怎么就晚了一步？”

“有人通风报信，可能是那个叫秦百川的年轻人。”

王立刚咬牙道：“办事还特么带把门的。”

林晓华道：“立刚，你再想想办法，我必须跟他离婚，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了。”

王立刚声音微微一低，道：“晓华，我明白，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吗，你别急，再忍忍，只要我把吴越荣扳倒了，我们就能在一起了，今晚他估计不会回去，要不我去你那儿吧。”

“不行，女儿放假回来了。”林晓华挂断了电话。

王立刚咬牙切齿地放下电话，心里对秦百川不知道有多恨，妈的，老子好不容易做的局被这个小崽子给坏了。

他在平桥乡长的位置上已经待了三年，好不容易熬到老书记去县局了，没想到空降来了一个吴越荣，把他书记的位置给顶了，你让他怎么能不咬牙切齿？

吴越荣为人谨慎，王立刚根本抓不到他的把柄，今晚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设了这么个局，只要他被林晓华抓个正着，一番大闹，吴越荣就完了，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被一个秦百川给搅了局，下次的机会，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

次日一早，秦百川在食堂吃了早饭，还没到上班的时间，院子里就已经来了不少人，别想错了，他们不是来上班的，而是来要债的。

快过年了，便到了收割的季节，饭店的、做工程的都进入要债阶段，奈何乡里太穷，财政上没几个钱可用，所以每到这个时候，书记乡长无一例外，都采取了一个“避”字诀，白天根本就不待在办公室。

这几天，书记乡长这两位主事官都不见人影，党政办对外的统一口径是在县里参加会议，事实上是在躲债，没办法，乡里太穷。

秦百川刚要开门，党委秘书方正国夹着笔记本从他的办公室出了来，看模样应该是要开会，说：“小秦，二楼会议室的开水都有吧，等下要开会。”

“都是刚打的开水。”秦百川刚回完话，就看到党委书记吴越荣左手拿着笔记本、右手捧着保温杯去了二楼的会议室。

几分钟后，乡长王立刚的车子开进了院子，那些要钱的人一看到车子，顿时就像炸了巢的马蜂一般涌了过去，顿时将王立刚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乡长，把我账结了吧，一帮人等着我发工资呢。”

“王乡，你要是不给钱，今天你就别想走。”

“我一家上下就等着这钱过年呢，不给，我们就拖家带口的去你家过年了。”

众人七嘴八舌，王立刚不厌其烦，板着脸大声叱道：“一个个都吵什么吵？都等着，等我开完会的。”

王立刚说完就推开众人，怒气冲冲地走上了楼。

党政办一共三个人，除了方正国和秦百川之外，还有一位专门服务乡长王立刚的胡继飞。

胡继飞从王立刚的办公室拿了笔记本，捧着他已经泡好的茶水，站在会议室门口等着。

在经过直对着楼梯的党政办时，王立刚扫了秦百川一眼，这一眼，让秦百川有种如芒在背的针刺感，刹那间，秦百川似乎明白了什么。

会议室在开会，那些要债的人生怕王立刚再跑了，每层楼道都把守得严严实实，王立刚是插翅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