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住白念念的手腕,懒洋洋的调调,声音却冰冷。
「值日名单是我排的,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
班长陆羡羽。
他站在我前面,挡住了白念念的那一巴掌。
我忽然回想起,上一世他最后发给我的那些消息,红了眼眶。
上一世,因为白念念总在班里对我呼来喝去,把我当成佣人使唤。
我在高中的三年里,一直习惯低着头,跟同学们很少说话。
年轻敏感的心,即便拿到再好的成绩,依然担心,别人会不会看不起自己。
上学的时候都不熟悉,更别说毕业以后,我和高中的同学再没有任何联系。
所以,上大专后,我收到陆羡羽消息的那一刻,非常惊讶。
「林渊渊,我去清华找你,为什么他们指给我的人是白念念?」
「你现在在哪?她是不是冒用你的身份上了清华?」
「林渊渊,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我可以帮你,让我帮你好吗?」
我很感动。
然后拉黑了陆羡羽。
确实遇到了困难,很多困难,但什么都不能说。
林阿姨当时语气勉强,最后才宽宏大量地答应:
「倒不是因为清华,主要是看在你爸为我们家工作这么多年的份上,可以不追究他醉驾的责任,就算老白倒霉吧。
「而且,我们也愿意帮你们负担 100 万的费用,但这 100 万,是借款,暂时不需要你们还,可如果……」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明白,如果我不「听话」,给他们「惹事」,那这 100 万的债务就会压在我们头上。
那天,她拿着录音笔,将我的话一字一句录下∶
——是我故意冒用白念念的身份上学,也是我主动要求伪造互换两个人的学籍户口材料。
——违法的人,是我。
老妈后来每次想起这个录音,都后悔地直扇自己巴掌。
「小渊,是爸妈没用,把你所有的路都断送了。」
我抱住她,两人只有痛哭。
能怎么办呢?
当时老爸躺在手术室等急救,那是救命钱!晚一分钟都不行!
我们没办法讨价还价,只能被拿捏,事后还感恩戴德地对白老板全家跪地感谢。
一肚子的委屈,只能深深咽下。
我偷偷把陆羡羽的信息留了下来。
深夜,每次被室友打电话的声音吵得睡不着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
特别是老妈去世后,我经常看着这些信息,一遍遍提醒自己
——你叫林渊渊,不是白念念,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记挂着你的。
这一世,现在,我站在陆羡羽身后。
少年带着淡淡皂香的校服被微风吹起一角,我突然有些恍惚。
上一世,也许这个少年也曾想这样,站在身前帮助我、保护我。
白念念的嚣张气焰,对上陆羡羽就顿时熄火。
她喜欢陆羡羽,全班都知道。
白念念低下头,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我没有对你排的值日名单不满。」
转脸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去擦黑板。
陆羡羽转过身,看着我,露出一个有点痞气的笑。
吹了个悠扬的口哨,走了。
高中两年半,我们没说过什么话。
这次也是一样。
倒是一个叫成芯芯的小姑娘走过来,拉了拉我的袖子。
声音怯生生的:「林渊渊,你别难受,我爸也是司机,开大车的那种。
「穷又怎么了,我爸赚的钱都是干干净净的,从来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上一世从来没有过交集的人,现在一脸认真地把自己当例子来安慰我。
我冲她点了点头。
「那个……」在成芯芯转身前,我犹豫着开口,指了指她手上拿的一模卷,「那道题的答案太复杂了,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教你更简单的算法……」
这也是我第一次,试探着,主动释放善意。
小包子脸的女生,一双杏眼顿时睁圆:
「需、需要啊,年级第一能给我讲题,太好了!」
中午,成芯芯问我要不要一起去食堂。
以前我都是一下课就跑去食堂给白念念抢菜,打包带回来给她,自己在座位上边吃边做题。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邀请我一起吃饭。
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到了才发现,不止我们俩,几个人占了一张桌子,招呼我们过去一起坐。
高三学习很紧张,大家边吃饭,边讨论刚过去的一模考试。
有人用手肘杵了杵在高谈阔论的同学:「年级第一在这呢,你逞什么能啊。」
那人转脸看到我,瞬间闭嘴,脸一下子通红。
我赶紧摆手:「不是的,他刚才说的解法我也没想到,能不能继续说下去?」
那个同学这才支棱起来,挑挑眉:「就说嘛,我的思路特别新颖。」
你一言我一语,我们把那道大题和对应的题型分析了个透。
最后,那个同学看着我,悠悠感叹:
「林渊渊,没想到你这么平易近人啊,以前你不跟我们说话,我还以为你成绩好,看不上我们呢。」
在我的错愕中,旁边人也都跟着点头。
平易近人?
我心里默念着这四个字,想笑。
这也太高看我了。
且不说现在白念念就没正眼看过我,以后,我是说上一世的以后。
如果他们知道,我送过外卖、刷过盘子、当过服务员。
还会有人用「平易近人」这四个字来形容我吗?
正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一瓶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