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
宋言也不说话,一直把我拉到村西头,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指着一户人家说。
「村里来了新货。你看,就是她。」
货,就是女人,被拐卖来的女人。
我从懂事以来,见过不少于十个来我们这边的新货。
这次的新货比以往的货还要年轻,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
虽然这个女人头发凌乱,满脸污痕。
但从那撕扯中漏出的白皙皮肤看,应该是城里来的。
她一边被粗暴地拖拽着,一边声音嘶哑地哭喊着什么。
我和宋言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惊讶。
这种场面,我们已经见惯不惯了。
可那个女人突然看到了一旁的我们,她冲我们瞪着眼。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痛苦,和无助。
这个村子里,很多刚来的女人都是这种眼神。
本来,我也应该和宋言一样,边打着哈欠,边漫不经心地说:
「这次来的货还挺好看啊。」
可不知为何,在和这个女人对视的那一瞬间,我心里突然震荡了一下。
我想起来了,她说话的语调有点像我妈。
我妈说话和这里的人说话不一样,我在电视上看过,她们说的应该是桂州那边的方言。
我妈来这里的时候也是这样子吧?
我失眠了好几天,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
我忘不了那个女人望着我的眼神,好像一直在对我喊救救我。
趁着给我妈送饭,我忽然问她:「妈,你想逃吗?」
冰冷的饭她吃得狼吞虎咽,脖子上的铁链因为拉扯发出声响。
我妹妹和弟弟不敢给她送饭,她已经饿了三天了。
听到我的话,我妈的动作怔了一下,然后她忽然把饭碗打翻了,失控一般朝我扑过来。
「我掐死你!我掐死你!」
我不知道我妈为什么忽然发疯,我拼命地挣扎,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
如果不是小爸爸刚好路过,一脚将她踹开,我想这一次我一定会被她掐死。
接着,小爸爸又对着她一阵拳打脚踢,好像在踢畜生一般。
她卷缩在地上,望着我的眼神,好像都是恨。
我躺在地上捂着被我妈掐红的脖子哭。
不是因为我差点被她掐死,是我后悔问她那句话了。
如果我没有问她,她就不会掐我,她不掐我,就不会又挨打了。
我想对她说声对不起,可是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等小爸爸打累了,才扶起我回屋。
给我用毛巾擦了擦脸问我有事没有之后,他就给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要拉着我出门。
我却突然害怕极了。
我扒着门怎么也不肯出去。
我以前玩的好的小花就是这样被她爸爸卖掉的。
在我们这,女孩就是货。
养大了,就要卖钱的。
「爸爸,我错了。」我扒着门朝小爸爸哭着喊,虽然我也不知道我错哪了,但是我极力向她表现我的懂事,「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再也不和妈妈乱说话了,求求你,别把我卖了。」
小爸爸把烟屁股扔到地上,眼睛眯了一条线:「放心,不是把你卖了。」
「宋大伯找你。」
小爸爸说的宋大伯是宋言的爸爸。
也是我们村的村长。
别看我的两个爸爸在家里耀武扬威,在宋大伯跟前,他们连屁都不敢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