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泽帝年二十,可如今膝下只得一子,并且才三岁,这可愁坏了太后,皇室最要紧的便是开枝散叶。
因此,也不管什么孝期了,新帝五月初登基,太后五月底,便和皇后商量着采选秀女的事。
皇后和皇上大婚三年无子,太后早就有所不满,如今太后提出选秀,皇后心内虽有委屈,但还是强端着贤德大度,应了下来。
满朝上下谁不知道皇上和太后母子关系亲厚,皇上虽然生母卑微,但从小养在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宫里,太后也极尽疼爱,所以,和亲生的母子再无分别。
新帝登基,天下大定,皇帝自然有万般雄心壮志去治理江山社稷,无暇顾及后宫,更不会为了这等小事忤逆母后的意思。
因此,皇后得了令,不敢耽搁,便立刻着手张罗起来。
忙了一个多月,经过层层筛选,终于在六月底将秀女名单定了下来。接下来又紧接着要忙秀女入宫的各项事宜。
这厢,蒋如怡进了母亲的院子里。一进门,就看到父亲的姨娘张氏,在丫鬟的搀扶下,挺着大肚子从母亲房间里走了出来,一脸心满意足的笑。
“大小姐!”,扶着张氏的丫鬟微微屈膝,行礼道。
张氏一身钗环叮当作响,见自己的丫鬟朝蒋如怡行礼,微微转头瞪了一眼,眼底便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转瞬即逝。
满是脂粉的脸迅速堆出灿烂的笑,迎上来状似亲热地说道。
“恭喜大小姐入选了,按说本该向大小姐您行礼道喜的,可我这身子,还请小姐见谅才是”,张氏说罢,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不乏得意之色。
“都是自家人,大姨娘不必客气,什么都比不得姨娘的身子骨重要,若无事的话,姨娘还是赶快回去休息吧”,蒋如怡嘴角挂上一抹淡淡的笑意,若无其事地说道。
一口一个姨娘,一字一句咬得极重,似乎在暗暗强调,你不过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罢了。
说罢,蒋如怡也不再理会,径自带着初柳和碧兰二人迤逦而去。看似纤弱的背影挺得直直的,自有一股坚韧不拔的气质。
张氏见状,一阵气结,冷哼一声,便也扬长而去,眼眸中却闪现出,旁人无法察觉到的野心和狠厉。
蒋家如今也算不得朝廷新贵,更算不得世家大族。只不过是清贵之家而已,旁门左支皆早已落没。
只剩下如今的嫡系一支,老太爷和老太太也于几年前相继过世,几个庶子也相继离家各自过活,京城里只剩下蒋长清一家。
蒋家人口也极为简单,除了蒋夫人,就只有两房姨娘,蒋夫人除了蒋如怡,还育有嫡子蒋文渊,今年才四岁。
大房张氏,育有一女蒋如兰,现年9岁,如今又再度怀孕,二房刘氏,育有一子蒋文浩,乃是庶长子,如今也五岁了。
这样的人口,在京城人家里,已经极为简单,饶是如此,深宅大院里,是非总也不断。
蒋如怡一进门,便看见母亲坐在软榻上,看着窗外,眼眶微红,手里的针线,也撂开了。
“娘,张氏许久都不来了,今日她来做什么?”,蒋如怡轻轻走上前,将针线框子收了起来,问母亲。
按规矩,妾室要每日向当家主母晨昏定省,如今,刘氏还勉强坚持,不论如何,面子上总过得去。
而张氏自打怀孕之后就再也不来,碍着怀孕,谁也不好说什么,因此,蒋如怡才有此一问。
“怡儿来了?!”,蒋夫人一听声音,浑身一震,立刻手忙脚乱地背过身去,抹着眼眶,然后转过头,一脸温和笑着对蒋如怡道。
“快到娘这里来”,蒋夫人伸手拉过蒋如怡,而蒋如怡也顺势坐了过去。
“我的闺女长大了,马上就要入宫了,咱们蒋家世世代代都不曾有过这等荣耀,怡儿,娘的好孩子,一转眼啊,你就从这么一点,长成大姑娘了,就要离开娘了......”,蒋夫人说着,用手比划着,眼眶泛红,嘴角还挂着一丝苦涩略带勉强的笑。
“娘......女儿不论走到哪,都还是娘的女儿啊,进宫没什么不好的,娘不用太过担心,女儿自会周全”,蒋如怡语气坚定而又温和地说道,眼眸中绽放着无以言表的自信。
她知道母亲红了眼眶,并非完全因为舍不得自己,肯定还有别的原因,自不必说,她也不点破,只是柔柔暖暖地宽慰着母亲。
“我听说你冯姐姐也入选了,这可是好事,你们在宫里也相互有个照应”,蒋夫人拉着女儿的手,殷殷地交代着,眼里的疼爱之色尽露无余。
“那是自然,娘也不必太过伤感,进了宫又不是不能见面了,况且文渊还小,娘还要费心管束着呢”,蒋如怡笑着说道。
提到蒋文渊,蒋夫人脸上才渐渐露出喜色来。
小儿子蒋文渊是嫡出,长得虎头虎脑,壮实得跟个小老虎一般,聪明伶俐极讨人喜欢。
明眼人都看得出,蒋老爷将希望都寄托在小儿子身上,蒋夫人如何不喜。
母女二人又闲闲地坐着说了会话,没过一会儿,便有人来宣旨,母女二人才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朝门口走去。
进宫的日子拟定在七月初七,正是乞巧的日子,难得的吉日。
不论蒋夫人如何不舍,这一日还是不紧不慢地到来了。
一大早,宫里的轿子就来接了,秀女服都是一早做好了送来的,连发式也有统一的规定,这样打扮起来,不难看也不出挑,但是却给人一种清清淡淡温温和和的感觉,让人看了极为舒服。
初柳和碧兰二人也是一早决定带进宫的,各事各项都有定例,蒋家也早早做了准备,都是现成的。
因此,几人有条不紊地收拾了一番,蒋如怡拜别了家人,就坐上了宫里的轿子。
从轿子的缝隙里,看着母亲极力忍着泛红的眼眶,看着父亲也同样是一脸不舍地别过了头,而剩下的两房妾室则是立规矩一般站在后面,眼里的嫉妒和羡慕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