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旁一片聒噪,宫人惊慌大喊:“快,快来人,溟西王落水了。”
随着噗通噗通几声,近卫下水救人,褚念夕才乏味的转身对身后的丫头道:“我们走。”
围着看热闹的人私下里议论。
“这褚家大小姐还真是没良心,溟西王可是为了救她,怎么也不留下瞧一眼?”
“谁让人家是褚家嫡女呢,身份尊贵着呢,不把王爷放在眼里也是寻常。”
“对了,听我爹说,皇上要给褚念夕指婚了,离北王此次回京就是为了这事儿。”
“哟,若是如此,溟西王今儿不是白遭罪了。”
几个官家小姐正你一眼我一语的交谈着。
孔雪柔骤然回眸,一眼扫过来,“几位姐姐聊得真是热闹啊,不妨大声些,宫人听真切了,传到圣上耳朵里或许也要给姐姐们指上一桩好姻缘呢。”
这些个官家小姐皆是脸色一白,偃旗息鼓,大气儿都不敢出了。
京城这些娇小姐们,褚念夕仗着她爹是大将军性格就张扬跋扈,她们自然惹不起。
孔雪柔虽文静,可她爹是当朝太师,身后站着一群文官,一开腔吐沫星子都能喷死人的那种,更让人忌惮。
让人奇怪的是,这孔家小姐平素内敛的很,不似褚念夕那般张扬,不知今天怎么就管起闲事来了。
孔雪柔跟宫人要了毯子朝着岸边走出,藏不住一片心焦,声娇语细。
“湖水刺骨,王爷仔细身子。”
南宫御吐了几口湖水,脸色因窒息而惨白无色。偏那双鹰隼般的眸子中藏着憎恨。
他微蹙着眉,凝着褚念夕越走越远的背影,眸色越来越幽深。
那条被她踢到旧伤的腿几乎无法站立,锥心的疼痛似是将他的心狠拧一把。
井栏将孔雪柔递过来的毯子裹在南宫御身上,眸中隐着一丝担忧,压低了声音:
“王爷……”
南宫御微微颔首算是谢过孔雪柔,就由井栏扶着到了无人树下。
他狐眸微眯低声道:“去查一查这个褚念夕为何会知晓本王的腿疾?”
井栏似有犹豫,“或许,她是无意的?”
南宫御冷笑着摇头,“没这个可能,我在她的眼神中看出了敌意。试探一下,她可知我因何受伤,如若知晓……”
南宫御眸色沉了沉,“她的命就到头了!”
褚家三兄弟听了妹妹落湖,都争先恐后的朝着湖心亭跑来,撞上时方才松了口气。
褚辰希还未开口,褚泽羽已经将人拉过来,左右看了个仔细,“丫头,你没事吧?听宫人说你落水了,可把哥哥们吓坏了。”
褚家三哥褚子默因先天不足,跑的也慢一些,气喘吁吁的跑上来,气儿都没喘匀,“换,换身衣服去,别着凉。”
褚念夕愣住,眸中碎芒四溢,她抿着唇,终是没忍住朝着三位哥哥扑了过去,呜咽道:“哥哥……”
褚念夕平日里就是风风火火的男孩子性格。
鲜少这般哭啼,褚辰希眸色一暗,“怎么了念夕?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她大哥最是沉稳持重,年纪轻轻,已经是大梁国炙手可热的少年将军,最心疼的就是她这个妹妹,“听说是溟西王将你救上岸的?”
褚泽羽眸子一亮,诧道:“不会是他占你便宜吧?走,哥哥给你讨说法去。”
褚子默连忙拦住二哥,“二哥,别冲动,先听念夕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褚念夕鼻子一抽,哽咽道:“没有,我只是,只是太想你们了。”
正说着就听褚守江站在桥上喊,“宫宴要开始了,你们几个快过来。”
“大哥二哥你们先去,这里离姑母的寝宫近些,我带念夕去换身衣服,随后就到。”
曲径通幽,没走出几步,褚念夕就抢先笑道,“三哥有话跟我说?”
褚子默微微侧眸,眸中满是担忧,“溟西王生便是一副清风明月的天人之姿,你心悦他也在情理之中。”
“谁说我心悦他了?”
褚念夕嗤笑,“哥,你放心,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溟西王心思深,并非良人,妹妹不会把自己,把褚家搭在他身上。”
褚子默脚步一顿,神色万千的望着褚念夕。一时失神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觉眼前这个妹妹目光清浅,不似往日。
“皇上不是要给我赐婚了吗?哥哥放心,我会乖乖嫁给离北王。”
褚子默更震惊了,不由分说的伸手去探褚念夕的额头。
“念夕啊,是不是发烧了?”
“哎呀,没有!快走吧,爹他们还等着。”
褚念夕揽着褚子默的胳膊,脚步轻快,眸中却噙着一层水雾薄泪。
中秋佳节,良辰美景。能再次见到家人,真是太好了。
她现在有多开心就有多恨南宫御。
恨不得宰了他!
可她也知南宫御是如何的狡猾,一个人的力量总觉悬殊。如若能拉离北王南宫霈入伙,那就另当别论了。
褚念夕暗自盘算,想到他日能将南宫御千刀万剐,割下头颅当球踢,就觉得心中畅快不已,连带着手中的桂花糕都香甜了几分。
此时,南宫御正坐在她的对面。
晦暗不明的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她身上。
褚念夕全当看不见,该吃吃该喝喝。
近日,京华有传言,说是一向孤高自傲的俊美王爷南宫御似是中意了褚家大小姐。
褚念夕也因此成为“京都官家小姐最让人讨厌排行榜”票选第一人。
无独有偶,京都还流传着另一个传言。
说离北王回朝定居京华,龙颜大悦为其寻一门好亲事。
这个传闻中皇上金口御赐的离北王妃,还是褚念夕。
一时间,不止官家小姐,这全天下的女子都对褚念夕恨之入骨。
想不通凭什么她出身尊贵,爹娘兄长宠爱,还能让两位俊逸出尘的王爷为她争风吃醋,好似这全天下说得出的好事都落到了她一人头上。
皇帝入席,百官起身行礼,刚落座。就听宫人拉长了调子喊:“离北王到。”
上一世,也是这场宫宴,褚念夕拒绝了皇帝指婚。
她还记得那时离北王南宫霈挂在唇边那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仓皇失措。
如今,褚念夕同众人一样拉长脖子盯着门口。
眼巴巴的等着她即将出现的同盟战友,内心激情澎湃,热血沸腾。
这一看不要紧,下一秒,她就开始怀疑人生了。
南宫霈出现在门口,一身玄色蟒袍,宽肩窄腰,身欣玉立。袖口还扣着银白色腕甲,有人唏嘘出声,认出那时神机营的机巧东西,满目艳羡。
南宫霈唇角勾一丝寡淡轻挑的笑意,剑眉星目,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浑然天成。
褚念夕忍不住问自己,这不比南宫御那块冰强?
当初是猪油蒙了心才拒了这门婚事?
没有些许意外,正如传言那般,皇上嘘寒问暖了几句,就当着一众大臣的面给南宫霈指了婚。
褚守江对这个指婚很满意,起身谢恩,替女儿应下来。
褚念夕睫羽轻颤,垂眸望着杯中美酒,如琢似磨,终是一饮而空。
斗转星移,褚家就该从此山河永胜,万代千秋。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嗤笑。
褚念夕循声望去,正对上南宫霈不屑一顾的冷眼。
他狭长的眼尾一扫而过,朝着圣坐拱手行了一礼,“请父皇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