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生我的那天,是二月初二,早春时节,天气还很干燥。
她刚从地里干完活回来,大着个肚子,觉得口渴,就喝了一口井水。
那口井位于三桑村破败的祠堂门口,平日里村里人喝水都是从那打的。
可是一口井水下肚,她就腹痛难忍,羊水流了一地,正值春耕,她连人都叫不到,我就那样在桑家祠堂里出生了。
在我落地的时候从来都寂静无波的古井里面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声,接踵而至的是井里翻滚的黑水,像是烧开的沸水,翻涌着汩汩地往外冒着,那些黑水中还夹杂着无数拇指粗的黑色小蛇。
蛇一接触到空气就开始四处乱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长大。黑蛇越来越多,遍布了整个桑家祠堂。
等村长率领族中人赶到祠堂的时候,我娘正拖着残躯抱着我在角落瑟瑟发抖。
村长见此情形,立马对着古井三拜九叩,还承诺了许多事,其中一样就是我。
他们不顾我娘的反对,将我的胎盘扔进了井里,翻涌的黑水果真停了,原本就快要爬出祠堂,已经胳膊粗的大黑蛇竟然也开始往井里爬,最后一切恢复原样。
这些都是我从村口那个稀里糊涂的刘婆婆那听来的,她无儿无女,孤身一人,上了年纪以后,更是脑子都不清楚了。
除了我娘时常让我给她端点吃的,过来看两眼,村里已经没有人愿意搭理她了,因为她总是拉着人说一些神神叨叨的话,烦不胜烦。
她也会跟我说,我就只把那些当故事听了。
毕竟从小到大我在我们村子可是一条蛇都没有见过的。
至于她说的那口井,我们小时候几个小孩去那个地方玩过,哪有什么水,不过是一个深不足十米的枯井。
我上大学的地方离家有点远,所以回家的机会不多。
二月初一晚上,我正跟室友商量着明天去哪庆祝我二十岁的生日,我娘的电话就来了,我还以为她要祝我生日快乐,没想到她开口就是:“瑶瑶,不要回来,不论他们跟你说什么明天都不能回来。”
她的语气急切,我娘性子一向温和,很少会这么说话,我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正要问详细些的时候,电话就被挂断了。再打过去就是忙音,怎么都打不通了。
我心下一阵恐慌,生怕晚了就出什么事了,连忙拨通了我爸的电话,他倒是接的快。
“瑶瑶,怎么了,钱不够了?”我爸说话的时候语气中还带着笑,可是我却笑不出来。
“我妈呢,他现在在你身边吗?”我只想知道我妈没出事。
“在呢在呢,我们正在看电视呢。”他打着哈哈说。
“可是我打不通她的电话。”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刚才确实把我给吓着了。
“你等等,我让你妈接电话。”
过了约莫一分钟,电话那头换人了,是我娘的声音:“瑶瑶,怎么了,我刚才跟你高姨打电话呢。”
我松了一口气,忙问道:“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娘笑着说:“做了个噩梦,吓着了,没事。”
虚惊一场,我爸为了安抚我还给我打了五百块钱让我明天生日请同学吃顿好的,我当然是欣然接受。
只不过第二天一早,我们计划得好好的行程就泡汤了。
“瑶瑶,快回来,你妈生病了,你爸现在正在医院照看,情况很严重。”打电话的是一个族中的叔叔,跟我们家关系还挺近的。
其实昨晚睡觉的时候我就一直心里不大平静,今天得了这个消息就像是心里的担忧终于落到了实处,来不及跟他们解释,我就赶着最近的一班动车,又倒了好几趟汽车回了三桑村。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了,我什么行李都没带,准备直奔镇上医院的,没想到那个早上打电话的叔叔却跟我说我妈的情况稳定了,现在已经回家了。
我又在镇上赶了个摩托车回到家里,经过刘婆婆家门口的时候,她朝我嗤嗤地笑,口中还唱念着她那首唱了十几年的歌谣:
二月二,龙抬头
玄武危,接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