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修成仙骨下界的一日,我捡到了被丢弃的长生。
也就是天生便是神君的东君。
但我那时候并不知道。于是我心中难免升起怜悯,我其实不是一个心地多么善良的仙君,但或许是这百年来戒备心的逐渐消失,我轻轻戳了戳这婴儿的脸颊时,他不哭不闹地握住了我的手,软乎乎的。
我决定将这孩子带上仙界。
也是在上仙界之后,我发现这被丢弃的婴儿竟然有天生仙骨。彼时,我与二师兄宫吟仙君说起时,他眼神复杂,看了一眼我怀中的婴儿,笑着说:「不愧是我们长羡,这随手一捡,便是个天生仙骨的好苗子。」
直到我被他们追杀,鲜血从脸颊滴落,沾染雪白的衣衫时,我才想通。哪有什么「随手一捡」,哪有什么「天生仙骨」,为了靠近我,靠近这个东君心心念念的「莲毓替身」,高高在上的小神君不惜返璞归真,伪装成弃婴。
所以,一切的偶遇,一切的相伴,都是假的,都是这高高在上的小神君为了我这「莲毓替身」伪造出来的。
那时候的大师兄容华仙君就不太喜欢还是长生的东君,他平日里便常与宫吟有些争风吃醋似的讨我的欢喜,见到一日日长大起来的长生时,他并没有什么好脸色,但也从来不像坑骗宫吟一般作弄长生,想必那时的他正是忌惮长生的真实身份。
长生的第一次站起,第一次走路,我统统记得。他说话很早,第一句话便是「姐姐」。
想想我当时是有多么欢喜。
我从小的记忆,便是深不可测、危险万分的深渊之沼。故而当我捡到长生后,我只盼着他能够在干净、安全的环境下长大,我为他取名长生,含着彼时的我多少小心翼翼,就有多少我被剜心挖眼后的自嘲与痛楚。
而找到我、发现我、将我带到仙界,并一手指导我修成仙骨化成仙君的扶桑神君,对长生的不喜却更加明显。
如今想来,他不喜的不是长生对「长羡」的亲密,而是东君对「莲毓」怀揣的感情。
扶桑。
我是喜欢过他的。
黑暗中如光一般耀眼的神君,将我一手拉起,百般温柔与呵护。
我怎么会没有喜欢过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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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挖眼的不知道第多少日,或许是被东君带到了什么地方,他用仙君都挣不开的锁链将我囚禁住,每日会来几趟,但是来了之后,他也不说话,我只知道他静静地站在我面前。
终于,他像是忍不住了,他的气息,如同风一般环绕在我的身边,声音低沉:「姐姐,你怎么还不愿开口?」
我的手被锁链牵起,望不尽的黑暗中,我照旧没有说话。
实则我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的心,我的眼睛,都已经被他拿去,我不知道东君将我囚禁在这里,对于他,或者说对于「莲毓」,还有什么好处。
「姐姐,你的心就算离开了,也做了件坏事。」东君倒是也不管我有没有回应他,那轻柔的声音中,仿佛带着一丝怒气,又像是想要笑,「莲毓姐姐没有恢复记忆,是不是你做的?」
我笑了笑,这对于现下的我而言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
「没有记忆,是个好事。」
这是我这几日说的第一句话。
黑暗的环境中,换来长久的寂静。如若不是我熟悉东君的气息,知道他还在我的身前,这寂静中,仿佛又只剩下我一人了。
不知多久没有声音响起,那冰凉的手指触碰到我的脸颊时,我恶寒地往后缩了缩。但这双手的主人并不允许我这么做,他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在我的耳畔,距离很近,气息扑在我的耳垂上,我只觉得恶心。
「姐姐,我把你的记忆拿走,好不好。」
不容我回答,他的手上似乎是出现了什么,而后捏开我的嘴,想要将那样东西塞进来。
就在那丸药触碰到我的唇瓣时,我便知道这是什么——
黄泉的孟婆汤与深渊之沼的唤灵草。
这两者的确是能够让人前尘尽忘。
我没有反抗,顺从地将这丸药咽下去了。
东君因为我这顺从的行为愣了愣,他的手指触在我的唇上,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你怎么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