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延话音刚落,苏沐言已经奋不顾身的冲了进来。
这一路,苏沐言不知道是用了多少力气,甚至都来不及穿鞋,跑进来进来二话不说就搂住了苏问夏。
“妈妈来了,妈妈来了。”
怀里的苏问夏并不知道抽骨髓的意义,她只知道,刚刚听到了一个新鲜的名词,这个时候见到妈妈,迫不及待伸出头就要好奇的问问。
“妈妈,什么是游乐园?游乐园长什么样子呀?是不是现在这件屋子一样暖和呀?否则为什么爸爸要给床上的小朋友奖励去游乐园呀?难道不应该奖励一颗糖吗?”
苏沐言只觉得一阵窒息,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这颗勉强调动的心脏。
“顾泽延,你要抽就抽我的血,不要动夏夏!求求你,她还那么小,她才20多斤,她连游乐园都没有见过!抽血会死的!”
眼泪迅速聚集了起来,一滴一滴落下。
“妈妈,你别哭,夏夏不去游乐园了,不去游乐园,妈妈不要哭!”
“你们母女情深演够没有?”
不耐烦的语气传来。
苏沐言抬了眼眸,沙发上的男人,眯着眼睛,俊美的样子依旧。
男人的视线慢慢向她转过来,嘴唇微微动着,他好像在笑,却又似乎只是轻蔑的看着她。
“果然是你的孩子,演技和你没什么差别。”
“顾泽延,我死去的两个孩子,还不够抵消你的恨吗?两个孩子,那是你的孩子,你就不会有一点心痛的感觉吗?他们会长大,会说话,会喊你爸爸......”
“哗啦”
玻璃杯扔在了苏沐言面前,瞬间碎片满地。
“闭嘴,你配生我的孩子?你配吗?更何况那根本不是我的孩子!”
五年了,这还是顾泽延第一次见到苏沐言。
那个曾经骄傲的女孩子,现在还穿着五年前那件毛衣。
脸颊上的婴儿肥早已不见了踪影,往日引以为傲充满灵气的大眼睛,现在写满了怯懦与自卑。
他记得苏沐言过去很爱笑,仿佛是故意惹一些不过分的事情来逗、弄他。每次看到自己,都会讨好似的笑起来,然后指一指脸蛋说快亲亲这里。
可是现在的苏沐言,好像已经不会笑了。
这个曾经骄傲到不可一世的女孩子,这辈子,就求过他两次。
第一次,求他放过肚子里的孩子。第二次,竟然还是放过这个孽种。
那个孩子的父亲,就这么让她留恋吗?
不是口口声声说爱他爱到不行吗?竟然三番五次和别的男人,甚至还怀孕生下孩子求他放过!
想到这,顾泽延再次出声:“别理这个疯女人,继续给这个野孩子打动员剂!”
“要怎么样你才能放过她呢?夏夏她才20斤,抽骨髓会死人的,会死人的......”
苏沐言一边双手做出祈祷的样子,一边对着眼前的玻璃碴子就跪了下来。“无论你怎么恨我也好,夏夏是无辜的,是我出轨,是我故意开车撞上沈璟雯,是我主动招惹的你,是我错了,你要怎么样对我都可以,求求你......放过夏夏......”
玻璃瞬间扎入膝盖,她却像感觉不到痛苦一样,磕起了头。
玻璃扎入了双手,没、入了膝盖,鲜血流了出来。
苏沐言却一个又一个,在磕头。
“我错了我错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求求你,放过她......”
顾泽延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她,莫名就想到结婚的那一天。
这个女孩子,一直就喜欢与众不同。
就连婚礼也是,她故意穿了一身短款粉蓝色婚纱,头上还带着花环,手拿着捧花,俏皮的向她走来,脸上的笑容是耀武扬威的,最后甚至一条腿跪在在自己面前。
“顾泽延,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生生世世都爱我!”
可笑,当时的自己,竟然信了。
甚至一度想要放下过去种种,好好爱这个女人,可是结果呢?
这个女人竟然和别的男人私下见面,甚至还怀了孩子!
孩子......
一看到眼前这个小女孩,就会不经意幻想出苏沐言和别的男人躺在床上的样子,顾泽延又觉得那股烦躁由心底传来!
“孩子既然不是我的,我为什么要在意她的死活?”
他毫不留情扯住她的头发,力道让苏沐言忍不住抬起头来。
不是在意这个孩子吗?
就让苏沐言眼睁睁的看到这个孩子受罪,他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她痛苦!
苏沐言整个人已经无力了,要不是被顾泽延提着,恐怕她已经晕倒了过去,但是现在,她只能眼睁睁无能为力的看着苏问夏被医生带到巨大的机器前,开始消毒。
那种无力感再次翻涌上来,犹如被人一下一下蚕食着身体。
每一寸,都是疼痛。
可是她却没有力气挣开,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因为血管太细,被反复扎来扎去。
最开始,苏问夏还会小声对着拽她手臂的医生求饶:“医生姐姐,轻一点轻一点。”
扎到后面,小女孩终于再也忍不住,流出了眼泪,对着眼前的男人,小心翼翼的嗫嚅道。
“爸爸,疼。可不可以,给夏夏一块糖......妈妈说过,无论再大的痛苦,只要有一块糖,就不会痛了......”
有医护人员忍不住垂了头,可这声音并不能打动眼前的男人,他眉头紧蹙,又按住苏问夏有些抖动的手臂。
动员剂终于缓缓打了进去,苏沐言眼睁睁看着针头没、入了夏夏小小的皮肤里面,疼得脸色越发的惨白,却还是不肯哀嚎半声。
小女孩看向眼前按着自己手臂的男人,并没有一丝敌意,反而抿嘴一笑,接着慢慢晕了过去。
“爸爸,你欠夏夏一块糖。”
苏沐言从木板床坐起来的时候,一缕月光正透过窗帘间的缝隙,倔强地挤身进来洒在屋子里。
月光下的顾氏庄园宁静深邃,一瞬间让苏沐言眼前出现了幻觉。
仿佛她坐的地方不是冰冷的杂物间,而是家里她最爱的落地窗前那个贵妃榻上。
屋外传来滋滋滋平底锅煎东西的声音,顾泽延穿着那件她最喜欢的粉色围裙,一只手撑在门框上,一只手握着门把,跟她说:“早安。”
冷风扫过手臂,凉的她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幻象消失。
屋外寒风大作,直接将杂物间房门吹开,苏问夏小小一只裹着单薄的小被子,靠在自己腿边。
小脸蛋苍白,眼角还挂着泪痕,手臂上红肿的四五个针眼很是醒目。
“可不可以给夏夏一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