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犹豫了,说真的,舍不得。
我脚上的这双鞋可是花了我三百块买的,这三百块对于我这个还没拿到工资的人来说,已经算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为,为什么啊?”我忍不住问。
老钱一瞪眼:“让你脱你就脱,哪那么多废话!”
即便十分不情愿,可我也不想因为一双鞋搞得同事关系不合。
于是我便老老实实的脱掉了鞋子,递了过去。
“你在车里别下去,我过去帮那老头推车。”
说完,老钱就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帮老头把板车推上了坡。
老钱还递过去一根烟,客气的问:“老人家,跟你打听个路,海清县殡仪馆怎么走啊?”
我心中纳闷,这条路老钱走了二十年,闭着眼都能开到,怎么还找别人问起路了?
老头呵呵一笑,接过了老钱的香烟,指了指相反的方向:“你们这是走岔道了,殡仪馆在那边。”
老钱长出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赶紧道谢:“谢谢老人家,对了,老人家贵姓啊?”
“免贵姓王,人家都叫我豆腐王。”老头十分爽快的说道。
老钱瞥了一眼那老头脚上已经严重磨损的黄胶鞋,开口道:“老人家,你这鞋子走路磨脚啊,来,这双运动鞋你穿上,舒服。”
说完,还把我的那双新鞋递了过去。
老头连连推辞,老钱索性蹲下来给老头换上了。
我看得眼睛都直了,拿我的鞋子送人?这老钱可真会办事!
老头也没再推辞,站起来试了试,笑着说道:“还别说,蛮合脚。”
我一愣,我那可是四十三码的鞋,这老头的脚看着要小许多,这能合适吗?
正当我想着的时候,老钱已经打开车门走了进来,二话不说便发动了汽车,掉头往殡仪馆的方向开。
虽然他没说话,但我注意到老钱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微微发抖。
“老钱,你怎么了?”
“没,没事,有点冷。”老钱搓了搓手。
现在可是夏季,哪怕晚上有点冷,可也不至于冷成这样啊?
更不对劲的是老钱的脸色很难看,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说来也怪,老钱这一番折腾过后,后面的女尸居然真的老实了下来,车子也顺利的开了出去。
车子开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我就看到了殡仪馆的大门。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村子里也传来了鸡叫的声音。
那一刻,我差点没激动的哭出来。
终于,算是没事了!
在下车的时候,我忍不住问道:“老钱,你为什么把我的鞋子送给那个老头?”
老钱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叹息道:“损阴德的事我来干就好,你没必要知道的那么清楚。今天晚上的事不许说出去,回头我给你买一双新的。”
“不用不用,我就问问。”
我连连摆手,哪能真让老钱赔我鞋子啊。
回到了殡仪馆,我和老钱便把担架从车上抬了下来。
有了昨晚的经历之后,我是再也不敢去多看那女尸一眼了。
这时,老钱突然停了下来,打了个哈欠:“你自己推进去吧,我先去宿舍睡觉,困死了。”
我点了点头,也没多问,毕竟殡仪馆有专门推尸体的小推车,也方便。
殡仪馆的大厅旁边都会另开一闪小门,平时我们的灵车都会停在小门外头。
一来是避免去大厅办业务的人看到尸体,二来也方便我们操作。
我把尸体抬到了小推车上,推着往停尸房走。
按照一般的流程,要等死者的亲属来办完手续,交完钱之后才可以火化,所以尸体需要暂时放在停尸房里。
而我最讨厌的就是走去往停尸房的这条走廊,因为常年接触不到阳光,这里格外阴冷,哪怕是大夏天,都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我径直的把尸体送到了停尸房的化妆间,先去找化妆师李姐。
去过殡仪馆的人都知道,尸体在焚烧之前需要化妆,也就是修整仪容,让死者能够体体面面的离开这个世界。
“李姐,客人到了。”我敲了敲门。
干我们这行,一般都会称呼尸体为客人,算是对死者的尊敬。
“小刘回来了啊,怎么这么晚?”
李姐笑着跟我打招呼,熟练的戴上了口罩,手套,过来查验尸体。
虽然我叫她李姐,可实际上她只比我大了两岁,只不过是入行比我早,算是我的前辈。
李姐是个聪明能干的女人,长得也漂亮,和某位杨姓明星就八分相似。
老钱之前就经常调侃说如果李娟要是不做化妆师,那一定能成大网红。
“李姐,尸体有点......有点麻烦。”
我本想跟她说昨天晚上的经历,可老钱交待过让我别说,我就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李姐笑了笑:“多麻烦的尸体我没见过?你没来之前我还处理过一个被毁容的女尸,那才叫一个惨。”
说着,李姐便拿起了盒子里的针线,开始缝合尸体脖子上的伤口。
听着针线穿过皮肉发出的那“嘎吱”声,我只感觉头皮一阵阵发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得不佩服李姐的胆量,一个女人做这种工作,还能做的如此淡定自若,让我一个大老爷们都自愧不如。
我看了一会儿就看不下去了,赶紧说:“李姐,你先忙着,我先回去补个觉。”
“行,签个字你就走吧。”李姐指了指旁边桌子上的登记簿。
我草草的写下了名字,赶紧逃离了化妆间。
因为离家比较远,所以我选择住在了殡仪馆给我安排的宿舍。
可当我到了宿舍,却并没有看到老钱,只有张哥躺在床上正在刷某音。
张哥是火化间的工人,外号张大胆,长得也是五大三粗的,满脸络腮胡子,整个就一赛张飞。
张哥瞥了我一眼:“咋才回来?昨晚干嘛去了?”
随后看到我光着脚,又问:“你鞋呢?走路不硌脚啊。”
我笑了笑,也没跟他多解释,倒头就睡。
可正当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张哥却硬是把我从床上拽了起来。
“快,别特么睡了,出事了!”
我以为他是在跟我开玩笑,便不耐烦的一甩手:“别烦我,困着呢。”
哪知张哥却给了我一巴掌,瞪着眼睛骂道:“睡睡睡,老钱都死了你还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