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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美国这么久,应该不是适应上的问题,”女医生又将荆喆从头到脚细细“欣赏”了片刻,才想到回归正题,“所以,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大四开始逐渐有这样的感觉,没什么动力完成作业,也总是看不进去书……”荆喆语气万分平静,不轻不响的机械语调像是在谈论和自己毫不相关的陌生人,“后来开始读博,情况不断恶化,好像对自己所学的东西和周遭的环境产生了强烈的抵触。”

“有些什么具体表现呢?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多久?”女医生没有评论,只是在本子上飞快落笔,“发生这样的情况后有没有寻求帮助?”

“最严重的时候,不想走出家门,不想和人说话,不回信息,不查邮件,逃避一切社交与责任,感觉任何空间中只剩自己时才是安全的。”荆喆平静回溯起过去几个月几乎与世隔绝的封闭状态,“大概持续了两三个月,后来觉得这样下去真的不行,最终还是看了心理医生和精神科医生。”

“除了想要逃离之外,产生过伤害自己或是结束一切的念头吗?”女医生柔声问道,“你说有看过医生,他们对你的情况有怎样的判断?”

“有过,但因为每天都陷在自我谴责和自我怀疑的内耗里,连付诸行动的气力都没有。”荆喆自嘲地哂笑一下,语气依旧平淡如水,“医生诊断我有ADD ,呃,注意力缺失症,并且因为这个问题引发的抑郁和焦虑。所以我休学了一年,想要回国调整状态。”

“那么,”女医生的笔从始至终没有停过,眼下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一整页纸,“那边的医生提出了什么样的建议或治疗方案呢?”

“精神科医生针对ADD的问题开过阿德拉,也开了抗焦虑和抑郁的米氮平。她建议我回国系统性治疗时可以试试安非他酮,”荆喆对这些药品的名称如数家珍,从包中拿出一摞报告,“我带了之前的诊断书,如果你们需要参考的话。”

女医生又认真地询问了几个其他相关问题后才重新提笔抬起头来,目光真诚:“我肯定你的病情是受控的,咱们回去听听刘主任有什么建议。能上哈佛,你的意志力一定值得信任。”

回到诊室,驱离了无关的闲杂人员,女医生将病历本交还给刘主任,又对着男人耳语了几句才悄然坐定。闻言,刘主任目光复杂地看了荆喆一眼,像是忽然联想到了什么,同样压低声音,板起脸来对着女医生说了句话。

可荆喆听得一清二楚,刘主任的语气充满恨铁不成钢的愠怒——

“你给我把他叫醒。”

刘主任又瞪了那位趴在桌上酣然入梦的白大褂一眼,这才低头打开病历本,和早已凑上前的两个男学生一起认真翻看了起来。

女医生秀眉微蹙,试探地伸手,轻轻推了推身旁似乎睡到不省人事的男人。见对方毫无反应,她只好加重了力道,同时略带嫌弃地附赠叫醒广播一句:“喂!起来了!”

熟睡的男人毫无防备间被推得一阵轻晃,终于动了动。

先是枕在手臂上的脑袋微微偏转了角度,似乎依旧在贪恋其上残留的温度,凌乱翘起的几缕黑发随之塌了下去,柔顺地贴回头顶。

接着才露出小半张侧脸。额前稀疏的碎发之下,眉骨,鼻梁,与唇瓣串连成一条流畅而优美的弧线,惺忪的睡眼半开半阖间轻眨了两下,似是在努力适应骤然降临的光明。

又反应了片刻,他才彻底睁开眼睛,慵懒地直起身来,坐正之前低头揉了揉右眼,带着几分沙哑小声嘟囔了一句“抱歉”,语气却听不出半分歉疚或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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