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崖如一步一步的靠近,贞娘不自主的后退,她撞在柱子上的那一刻,对方也脸贴脸的将自己可逃的路全部堵住。
贞娘红着脸,用力推开他,反客为主,责备道:“当然是为你而来了。你把我要到自己宫里,结果一句话都没说就让我去了浣衣局,我当然要问个清楚。”
“啊?”丁崖如诧异的看着她,完全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贞娘深吸了口气,心绪也平缓许多,不自觉的摆出长公主的架势,义正严词的说道:“你既然出面,说了要对我负责,就算要我做粗使宫女,也应该亲自说明,只随便叫个嬷嬷指使我,也太随便了。”
丁崖如从未想过她会在意那天的话,竟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认真的思索起来。
“听说你在这打马球,反正有衣服要洗,我便过来看看。”贞娘见他一言不发,有点慌,毕竟对方是皇子,自己决不能得罪了他?
外面有侍从跑来,说圣上已沐浴更衣准备回宫,请殿下准备一下,一同前往遂凌殿。
丁崖如应了一声,转而诚恳的说道:“你先回去, 晚些时候我再告诉你。”
说完,又想到什么,特别叮嘱道:“你的事,我知道,现在太师当政,很多事我们要从长计议,浣衣局,最不引人注目。”
贞娘乖巧的点点头,又从刚才溜进来的窗户回去,她低头疾步,却不知有双眼睛正看着自己。
贞娘老老实实的回到浣衣局,刚进门就被茉儿拉到一旁。
“你刚才去哪了?陈嬷嬷召集大家呢。”她拉着贞娘一路小跑进了内室,管事嬷嬷原来姓陈,此刻正坐在上面,满脸怒气。
“你就是新来的贞娘?”陈嬷嬷手里拿着衣杵,噹的一声打在茶几上。
茉儿拉着她连忙跪下认错,“陈嬷嬷别生气,贞娘刚来不懂规矩,耽误了一会。”
陈嬷嬷站起来,围着她转了一圈,冷冷的说道:“不懂规矩就能坏我规矩吗?既然不懂,那我就教教你,在这浣衣局不管你是哪个宫的人,都要听我陈嬷嬷的。”
她站在门口,对着院子里的宫女们说道:“你们把自己手上的活干完就散了,刚才送来的衣服都交给她吧。”
贞娘看着院子里堆成小山的衣服,都是刚才马球赛换下来的,白净的棉布满是泥土,这不会都要她一个人洗吧,恐怕要洗上半个月呢。
陈嬷嬷看出她的心思,刻薄的说道:“你别想着偷懒,明日圣上还要和七殿下赛马,这些衣服要全部洗净烘干。”
“什么?现在已经戌时了,我就是洗一晚上也不见得能洗一半吧!”贞娘难以置信的大叫着。
“那我不管,反正明天干不了,你就等着吃板子吧。”说完陈嬷嬷转身进屋,摔门声整个院子都能听见。
贞娘攥紧拳头,想到丁崖如的话,他既要低调,现下只能受着,等他来找自己。
茉儿在一旁安慰道:“我帮你洗,咱们手脚麻利些,晚饭前一定能洗完,现在天干气燥,再加上火斗赶得及明日。”
与其站着抱怨,不如动手解决,她与茉儿话不多说,手脚麻利的将衣服抱到石板旁。
另一边丁崖如与圣上在遂凌殿复盘刚刚的马球赛,他脑海中总是浮现贞娘那清秀可人的样貌,心不在焉的敷衍着。
“七弟是在想刚才的球赛吗?”丁岚夜疑惑的看着他,好奇询问。
丁崖如回过神来,点头说道:“正是。”
“可你的表情怎么与看到舞娘时,一模一样呢?”丁岚夜挖苦着,似乎明白了什么。
“啊?哪有,皇兄又取笑我。”丁崖如连忙否认,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脸颊,竟有些温热。
“哎。”丁岚夜无奈的摇摇头,担忧的说道,“朕现在如笼中鸟雀,身边竟没几个能相信的人,七弟若是再沉迷于女色,朕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丁崖如立刻安慰道:“皇兄不要担心,臣弟已经查到些眉目,关键是确认她能为我们所用。”
“好,若真是如此,西江候的家书也该送出了。”丁岚夜甚是兴奋,只是门口的人影提醒他不能太过张扬。
利用她?自己这么做也是为她正身,总不能让她一辈子以宫女的身份过活吧。丁崖如坚定的点点头。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禁军无一人拦阻,他们便心知肚明来人是谁。
“七哥哥,七哥哥。”一位妙龄少女跑了进来,手里捻着一片枫叶笑着说,“你瞧,我刚在花园里让他们摘的,秋叶初红,漂亮吗?”
来人正是太师的女儿厉芳落,她比丁崖如小两岁,两人的母亲是亲姐妹,所以自小便与他亲近。
“还算能入眼,比起我那里的枫树差远了。”丁崖如骄傲的说道。
“七哥哥那也有枫树,我怎从未见过?”
“就是一尺深红的后院。”丁崖如之所以选中未晞宫,有一半原因是看上了那棵古枫树。
“七哥哥也不给这宫里的楼宇重新起些好听的名字,什么一尺深红,曲尘,根本让人记不住。”厉芳落抱怨着,又举起手中的枫叶欣赏起来。
丁崖如却不以为然的说道:“这未晞宫里的亭台楼阁都是前朝长公主起的名字,我转了一圈看下来,颇有意思,想必她也是个才女。”
“七哥哥,慎言,你是大燕国的皇子,怎么能谈论前朝公主。”厉芳落煞有介事的说道。
丁崖如诧异问道:“谈论前朝公主怎么了,我只是以文论人,皇兄还让前朝人在文集馆做文监呢。”
厉芳落看向丁岚夜,小声嘀咕道:“咱们大燕也有不少文人,偏选个前朝旧人。”
丁岚夜假装没听到,唤来宫女端上茶点,里面都是厉芳落爱吃的,他要哄着,宠着,做些样子给太师看。
满满七大盆的脏衣服,终于都洗完了,贞娘已经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她随手扔下木桶,整个人靠在柱子旁犯起了迷糊。
“与之,与之,来,让母后看看。”母亲挥着手,招呼她过来。
顾与之呆呆的看着她,眼含泪光,她奔跑着,却始终跑不到她面前。
“母后,母后!”她伸出手,眼看就要拉住母亲的手,下一秒却再不见对方踪影。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当中,那冰冷的雨水打在她的脸颊上,冻住了最后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