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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王府,一身大汗的张耆刚从练武场走出来,侍从匆匆上前:“指挥使大人,韩王请你到书房一叙。”

“可有说是什么事?”

韩王一早就被陈王相邀出游,怎么这会就回来了,张耆心中奇怪,却还是接过侍从手中的热毛巾擦了擦汗水,朝着书房赶去。

书房里,赵元侃坐立难安,丰姿俊朗的脸上是难掩的焦虑,张耆一推门就听到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炸得他脑袋一片空白。

“元弼,替我物色几个美貌的女子吧。”

“什……什么?”张耆怀疑自己听错了,掏掏耳朵,“你再说一遍?”

他自十一岁做了赵元侃的陪侍,对这人的性子再了解不过,虽然长得挺好,却对女色没有概念,府里多少侍女暗送秋波都视若无睹。

成天只会腻在书房里,抱着那些书书画画爱不释手,要是得了一副名家之作能高兴好几天,张耆想要带他出去见见世面还招来了一顿打,怎么突然之间就开窍了?

“看来元弼的耳朵不怎么好。”

“听清了听清了。”

张耆揶揄道,“原来韩王也到了少年慕艾的年纪,倒是我这个扈从的错,竟然在这种大事上疏忽了。”

“你想哪去了,是二哥想要送我姬妾。”

赵元侃哭笑不得。

“他的人我怎么敢要,只好说府中已经有人在为我准备暂时推脱了,只是以防他再以此为借口往我身边安插眼线,人还是要挑几个回来做做样子的。”

赵元侃和那位二哥的关系可没有想象的那么好。

赵元佑虽然沉静寡言,可赵元侃总觉得他看人的眼神凉凉的,让人背后发凉。

尤其是近两年来大哥赵元佐因为四叔的事和父亲关系越来越僵硬,赵元佑和吕端越走越近,赵元侃想要察觉不到他的心思都很难。

为避免自己被牵扯进去,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听闻牵扯到赵元佑,张耆笑容淡了几分。

“你放心,以我的眼光,必然会挑几个容貌上乘的女子,不会让你太吃亏的。”

赵元侃哭笑不得,不过他也早就习惯被人用容貌打趣,长得好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是想起病中的太子,笑容里就带了两分阴霾。

“你说父皇真的有废大哥的意思吗?”

自赵元佐称病不出,朝野上下渐渐冒出了今上有意废太子的风声,不少大臣私下动作不断。

眼看谣言就要成势,天子却没有丝毫肃清的打算,赵元侃的心也慢慢的提了起来。

父皇的儿子可不止他们几个。

况且听闻金城郡君如今有孕在身,过不了多久,就要再为他们添一个弟弟或妹妹,而父皇正值壮年,完全有时间再培养一个合心意的储君。

“圣心难测。”

张耆也摸不准龙椅上那位的想法,储位事关国本,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有无数人关注。

皇帝迟迟按兵不动,说不定是想看看都有哪些人心怀鬼胎,越是这种时候,他们越不能自乱阵脚。

“韩王不妨多劝一劝太子殿下。”

赵元侃苦笑:“大哥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这么轻易就能想开,怎么会把自己气成这个样子。”

四叔这件事上他劝的还少吗?

四叔犯上作乱已是证据确凿,父皇旨意已下,偏偏大哥要当众为之求情又拿不出证明四叔清白的证据。

天子金口玉言,怎能出尔反尔。

而且父皇念在手足之情,只把四叔发配,并无性命之忧,等风波一过,私下里和父皇求求情,事情不就斡旋回来了吗。

可大哥那个倔脾气就是听不进去,凭着一腔怒火就闹到了父皇面前,不仅于事无补,连自己的太子之位也被人觊觎,岌岌可危。

如今他自己又被二哥给盯上了,实在是焦头烂额。

“大哥的身体如何了?”

张耆摇头:“听闻仍是汤药不断。”

张耆的妻子是太子妃庶出的族妹,每次进宫去探望回来,那一身药味都熏得人睁不开眼。

也不知太子妃是怎么想的,举朝上下皆知陛下因为太子病倒心中不渝,太子妃不说从中斡旋缓和,还生怕陛下想不起来这根刺似的,整个东宫弄得药气熏天。

这不成心让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僵吗?

“大哥他……心性太过仁善。”

所以才会接受不了父亲强硬的做法,在他心里,亲情远在皇位之上。

张耆心中对此嗤之以鼻,妇人之仁。

从古至今皇室之中为夺皇位手足相残,骨肉相杀的事情还少吗。

胡二世逼死兄长扶苏,隋炀帝杨广弑父上位,就连开创一代盛世的明君李世民不也经历了玄武门之变才荣登大宝。

太子殿下若是没有铁血手腕,今后如何镇得住朝中那些牛鬼蛇神。

不过这些话,张耆是不敢当着赵元侃的面说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让太子从魏王谋反的事情里缓过来。”

“明天我进宫一趟,你让人盯着些二哥,我总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张耆领命而去,他与韩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这种事情上自然不敢马虎,当即安排了几个人乔装打扮,悄悄潜伏在陈王府四周。

而赵元侃第二天进宫拜见太子却吃了个闭门羹不说,还被太子妃冯氏阴阳怪气地嘲讽了一番,字字句句都在挖苦嘲讽他见风使舵,不念手足之情。

赵元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了冯氏,但也清楚冯氏的脾气,如今东宫都是她在做主,既然她不许兄长相见,就没有和她裹搅。

回去让人一打听才知道,他和赵元佑见面的事不知被谁捅到了太子妃耳朵里。

这传话的人一多,就变了个味,成了他勾连赵元佑,跟红顶白,另寻靠山,太子妃那浅薄的眼皮子,自然要拿他出气。

有时他都不知道父皇对大哥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说喜欢吧给他找了个那样爱得罪人的太子妃,说不喜欢吧又把许多的权力交到大哥手中。

要不是这次的事闹得太大,大哥的太子之位无可撼动。

赵元侃叹了口气,这么粗浅的离间计,对太子妃冯氏来说却是最管用的。

早知道以赵元佑走一步算三步的性子,他昨天就不该出门。

收到消息的赵元佑却心情大好,老大的这个妻子真真是娶到了他心坎上,哈哈,看着面前的棋盘,悠然落下一子。

“下一步棋也该动起来了。”

城外的一家农舍里,门边的杏树绿意盎然,缀满青色的小果,墙角的瓜秧已经吐叶,几只半大的鸡崽在院子里啄食。

刘娥正在清扫院子,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眼下青黑一脸胡茬的龚美打了个呵欠走了出来。

“缸里还有水吗?我去给你打满。”

“打什么水,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模样,我真怕你路上睡着了一头栽进水沟里。”

刘娥瞪了他一眼,自接了那位夫人的生意以后,龚美一连几天闷在屋子里琢磨图样,深更半夜也不睡,饿了就随便吃两口对付,熬不住了就在桌边眯一会儿,人都憔悴了不少。

刘娥真怕他把身子给熬垮了,撇了撇嘴,嫌弃道,“首饰我可以不要,赚钱也不用急于一时,你别把自己当铁打的啊。”

这关心虽然别扭,却让龚美心中涌过一阵暖流,捏了捏刘娥的脸:“知道了,口是心非的小丫头。”

“谁是小丫头了!”

刘娥气恼,龚美哥哥总把她当没长大的小孩子看,哼了一声,“灶上有热水和馒头,洗把脸吃点东西好好休息去吧。”

龚美活动了一下筋骨,手上的图纸都画得差不多了,正打算好好睡一觉,大门就被人敲响了。

红玉娇脆的声音响起:“龚郎君在家吗?我奉夫人之命前来取首饰的图样。”

刘娥皱起鼻子哼了一声,这么早就上门来,也不知道是想看图样还是想看人,对着龚美翻了个大白眼,干脆躲回屋子里去了。

她才不去看红玉对龚美献殷勤呢!

这么想着,脚下却是一转,径直进了堂屋,躲到了立柜后边。

哼,她才不是不放心呢,只不过是脚不听使唤罢了。

龚美无奈,打开门把人迎了进来。

门外只有红玉一人,看得出她精心打扮过一番,亭亭玉立,秀色可餐,站在门边给这简陋的小院都添了颜色。

看到不修边幅的龚美吓了一跳,又很快端起笑容:“看来龚郎君对夫人的事十分上心。”

“我向来对每一位客人都是如此。”

龚美语气平淡,言下之意,对她并无什么特殊。

红玉笑容一僵,四下打量了一圈。

“怎么不见你那位妹妹?上次回去以后夫人还夸她钟灵毓秀,十分讨人喜欢呢。”

冯玉容总共也看过刘娥几眼,哪里还记得这么个人。

不过红玉打听到龚美对这个小丫头十分在意,才想着从刘娥身上打开话题。

哪里想到龚美根本不接话,只把人领到自己忙碌了三天的书桌前。

“东西都在这儿了,你带回去让夫人挑一挑,若是有喜欢的就标出来,我尽快为夫人打出来。”

红玉哪甘心这么快就走,飞快地起了一个新的话题:“龚郎君是哪里人?我看你们兄妹似乎是从外地而来,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龚美困得眼皮都睁不开,只想把人打发了事:“家中之事,不劳牵挂。”

刘娥闻言差点笑出声来,这就叫抛媚眼给瞎子看——白费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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