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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后没几天,爷爷死了。

我说要去给他送葬,因为林家只剩我一个人了。

黄爷爷虽然嘴上骂骂咧咧的,但还是又带我回了林家村,然后亲自为爷爷办理后事。

只是这九年来,村里连遭劫难,村民们怪罪于我和爷爷,同时村中壮年又大多外出谋生。

黄爷爷好说歹说,才雇到四人为爷爷抬棺,至于送葬的人,少之又少。

送葬的小路蜿蜒崎岖,一路湿滑,两边枯枝交错,腐叶丛生,乌鸦在老树头哀鸣。

有人持火把引路,有人敲锣吹呐,有人撒纸点炮,我嚎啕着跟随在后,黄爷爷在旁警告我不准回头。

“亲人一回头,鬼魂就恋家,这是为你爷好......”

黄爷爷的声音骤然顿住。

我稍稍侧目,看见他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树梢,我顺着看过去。

两只猫头鹰停在枯枝上,一黑一白,形如猎鹰,眼神凌厉如勾,直直看着爷爷的棺材。

“那是?”我不解发问。

“夜猫子啊,俗话说,不怕夜猫子进宅,就怕一黑一白,”

黄爷爷喃喃道:“小屁孩,你爷爷今天的路,怕是不好走了。”

我吃了一惊,正要发问。

背后却一声巨响,棺材竟重重砸在地上,轰然震颤!

黄爷爷转身破口大骂:“说了多少遍,棺材不能落地,你们干什么吃的!”

“我们也不想啊,只是这棺突然跟秤砣似的,怕是有千公斤嘞!”

四个抬棺人一脸痛色,坐在地上,揉着肩膀。

四个抬棺人一脸痛色,坐在地上,脱下上衣,揉捏肩膀。

黄爷爷看着他们,脸色突变。

每人肩上,不知何时多出一道青紫色的手印,青黑带血,皮肉凹陷下去,诡异森然。

四个抬棺人脸色顿时煞白,一身冷汗激出,惊恐地叫起。

“不抬了不抬了,这棺不能抬了,钱我们不要了!”

四人落荒而逃而套,黄爷爷刚脱口怒骂。

突然树梢上两只夜猫子长啸,随之背后传来幽幽的**,一声清脆的响。

我和黄爷爷同时回头。

浓浓的迷雾竟如同触手,缓缓向我们蔓延而来。

雾气中,传来锣鼓声和脚步声,隐约还能听见哀婉的歌声,如泣如诉。

“也有人在今天送葬吗?”我问黄爷爷。

黄爷爷表情僵硬,道:“不是,这些就是给你爷爷送葬的!”

我心脏莫名一抽,后背骤然发凉。

只听见**越来越近,身后的脚步缓慢有序,像是踏在心口上,哭声与歌声如在耳畔。

我想回头去看,却被黄爷爷一把搂住,然后被盖住双眼。

“别看,给它们让路!”他的声音冷厉,却带着些许颤抖。

我乖乖不动了,听着**逼近身旁,冰冷的气息弥漫四周,手脚冰凉战栗。

雾气中带着死亡的气息,灌进口鼻。

好像有冰凉的手摸了下我的脸。

我止不住的挣扎起来,脸上的胎记忽然烧起来般发烫。

紧接着就听见一声惨叫,冰冷的气息从周身褪去。

许久过后,我脸上的胎记也逐渐变凉,哭声消散后,黄爷爷才松开手,

我无力地回头,看见他一**坐在地上,剧烈喘息,浑身被湿汗浸透。

“你......你爷爷怎么样了?”黄爷爷边喘边问。

我这才反应过来,看向爷爷棺木摔落的地方。

空无一物。

“爷爷!”我脸色大惊,拔腿跑去。

却被黄爷爷一把抓住。

“你爷爷已经被抬走了,不要再管,这不是我们能管的了。”黄爷爷垂下头颅说。

“什么意思?”我不懂这些,瞪着泪眼问。

“你爷爷好几年前就该走的,但他为了你一直拖着没死,所以阴兵和无常就一直在找他的魂,现在找到了,就连着棺一起带走了。”

“只是这棺不入土,死而无墓,人就不上路;还有夜枭勾魂,阴兵索魄,下辈子没着落。”

黄爷爷老泪纵横,仰天叹道:“你这是要让自己永世不得超生啊,三哥!”

葬礼就这样草草结束。

我一路没再说话,跟着同样沉默的黄爷爷来到了他的村子,在一间小土房里住下。

黄爷爷给我的房间屋顶很低,吊着一暗黄色的白炽灯泡,四壁是黄土墙,贴着废报纸和脏油布,角落里还有沾满灰尘的蛛网。

“以后你就住这里了,我在你隔壁,没事别叫我。”黄爷爷随手指指用稻草铺的床铺。

我“嗯”了一声,打量着房间,有些嫌弃。

“不喜欢也给我住着,别给我摆表情!”

黄爷爷低吼道:“我虽然受过你爷爷的恩,但也只会养你十年,你要不喜欢这屋子,十年后自己给我搬出去!

十年后,你就给我滚去结婚,到时候麻烦的就是陈家人了。”

我说:“我哪都不去,我要回家!”

在我心里,没让我陪爷爷最后一程是他,搞丢爷爷棺材的也是他。

“你要不去,这个村子,还有我都会被你克死!”黄爷爷说。

这话跟刺似的戳进心里,一阵扭痛。

我抬起眼瞪他,脸上的鬼纹如在怒吼。

黄爷爷没理会我,皱着眉,接着警告:“再说这是你爷爷布的局,好不容易帮你摆脱了孤星的煞命,你可别寒了他的心!”

说罢,他没再管我,身子一抹,关灯关门走出。

房间里顿时黑了。

我坐到床上,抱着膝盖蜷缩起来,一声声地抽泣。

老人的那句话刺痛了我。

让我想起了很多人,那些因我而死的人,娘亲、父亲、爷爷......

同时想起的,还有离去那天,林家村民的恶语和冷眼,欢呼玉怒骂。

“滚吧!”

“再也别回来了!”

“你个克死爹妈的种!”

“老妖怪和小妖怪都走了!”

“......”

小屋里。

我一边哭着,一边睡去,缓缓进入很深的梦境。

在梦里,我在奇怪的木屋中醒来,气味古老潮湿,一盏不灭的宫灯摆在桌案上。

在桌案旁,女人一身红色大袍,低头跪坐,长长的黑发垂落,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精致挺翘的笔尖,朱唇微启,低声吟唱着不知名的歌曲。

我坐在女人身旁,趴在桌上,缓缓闭眼,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就好像......

娘亲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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