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后沦为贵妃,深爱皇帝原主心里不憋屈是不可能的。
但对宁婉萤来说,皇帝不过是她复仇之路上的大猪蹄子罢了。
送走贤妃,接着便是一年一度的宫宴。
柳皇后身子好了不少,皇帝便到了关雎宫,含蓄地暗示宁婉萤。
“听说你最近身子不大爽利,宫宴乃是一年一度的要事......”
宁婉萤正在用凤仙花汁液染指甲,没等皇帝说完,利索地打断了他:“皇上,凤印在柳皇后手中,宫宴诸事,自然理应由皇后打理。再说,臣妾现在也没什么心思。”
皇帝讪讪笑了笑。
他清楚,废后这件事情上,是亏待了宁婉萤的。
宁婉萤是他少年时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但,彼时他就不爱她。
柳曼妙是皇帝一生挚爱,他又怎能忍心让柳曼妙屈居人下?
关雎宫并不欢迎皇帝,送走皇帝后,白术愤愤地将茶水倒掉:“陛下未免也太薄情了些!夺了位子,还要夺位!”
宁婉萤抬起手来观察自己新染的指甲,莞尔一笑:“傻白术,你真以为这宫宴让柳曼妙来操办,是好事?”
白术不解:“娘娘,以往潜邸那么多次宴会,不都是您来操办,您这回让的也太轻松了。”
宁婉萤拍了拍白术的头。
“傻孩子,走,咱们出去散散心。”
御花园是去不得的,宁婉萤一想到秦舒和柳曼妙这对狗男女在御花园秀恩爱,就觉得恶心。
她带着白术,漫无目的地往后宫深处走,权当散步。
先帝后宫三千,却独宠宁贵妃。
如今她这个侄女儿却混到硬生生被从皇后位上拉下来的地步,宁婉萤不禁叹息一声。
“娘娘,再往前走,就是永巷了。”
白术提醒宁婉萤。
永巷便属于冷宫了,历来都是被忌讳的。
宁婉萤的目光却落到了永巷跟前一座矮小的宫室上。
里头竟有成年男人的笑声。
低沉而又清越,这根本不是太监能发出的声音。
她狐疑地招呼白术去听,白术也吓了一跳。
“娘娘,咱们快走,这指不定有什么陷阱呢。”
想落井下石的人可不少。
那男人的声音却越发清晰。
“母妃,有蝴蝶。”
宁婉萤心里涌上一股违和感。
她不信邪,往前走了两步,踮着脚踩在石头上往里看。
恰好对上一张男人昳丽的面容。
他看上去极为年轻,一双眼睛澄澈无比,手中捧着一只蝴蝶,面上带着娇憨,嚷嚷着让背对着宁婉萤的女人来看。
就那么一瞬间的事儿,宁婉萤对上了男人的眼睛。
触电一般,宁婉萤收回目光,带着白术,几乎是落荒而逃。
到底什么人?
难道见了鬼?
新帝登基后第一次宫宴的筹办,柳曼妙刚施展了一两天的拳脚,后宫就起了波澜。
丽嫔抱着只波斯猫,愤愤地来找宁婉萤告状。
“姐姐,您看这柳曼妙做的什么事!竟要我们每人捐一百两的私房出来,叫什么、什么后妃俭德。她不就是想讨好户部那帮老头吗?至于拿我们的私房做筏子?”
宁婉萤淡笑:“一百两银子,对她来说,自是不算什么。”
柳曼妙深得帝宠,哪怕是入主后宫之前,秦舒给她的赏赐也不少。
但对于丽嫔这些小门户家的女儿而言,一百两怕也是一两个月才能从份例里省下的。
宁婉萤此前执掌太子府中馈的时候,严慈并济,公私分明,是以潜邸老人都信服她。
丽嫔恼火地灌了一盏茶:“真是给她脸了!姐姐,您指点指点我们,这一百两银子,我们固然是不缺。倘若前朝真有事,嫔妾们捐上全部身家也无二话。可这宫宴......生生为她做了搏名声的嫁衣!”
宁婉萤叹了口气,语气凄婉:“我如今,哪能为你们做主呢?陛下明知我无罪,却依旧废了我,这理由在前朝是站不住脚的。妹妹先回去吧,关雎宫最近恐怕要出事了。”
“啊!”丽嫔小脸吓得煞白:“姐姐,你的意思是......柳皇后近日要拿您先开刀!”
“兴许吧。这一百两银子,可不就是打我的脸?”
宁婉萤不咸不淡地开口。
“不令后宫捐款,怎能显出她的贤德?更何况......”
宁婉萤冷笑:“若不是妹妹今日来告诉我,我都还不知道要捐一百两银子呢!倘若她揪住这一点,宫宴上叫我出了丑,可不就坐实了我的罪名!”
丽嫔倒抽一口凉气:“她好阴毒的心思!”
白术匆匆走来,低声报道:“娘娘,慧太妃求见,已到花厅坐着了......只她自己,没有宫女。”
慧太妃?
宁婉萤蹙了蹙眉。
她忽地想起来了,原主的记忆里,有这个人。
那是先帝的妃子,按理来说,宁婉萤得叫慧太妃一声“母妃”。
但慧太妃不受宠,生下先皇的皇长子,照理说该母凭子贵了,可偏偏湘王生下来就痴痴傻傻,更触了先皇的霉头。母子二人在后宫里,就跟透明人一样。
想来,昨天她们路过的那个宫室里见到的那对母子,就是慧太妃和湘王了。
丽嫔也回想起了这个人,她搂着猫,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湘王也二十四了,比陛下还大些呢,可惜听说痴傻的厉害。”
顿了顿,丽嫔又道:“也不知陛下想些什么,这么大年纪了,不放湘王出宫建府,也不提娶妃之事......这慧太妃母子俩,倒真是可怜人了。”
慧太妃到了,丽嫔便不好再留在关雎宫。
送走了丽嫔,宁婉萤喝了盏茶,头疼地叹息:“女人多就是是非多。”
慧太妃来,也不知又是为了什么事儿。
到了花厅,宁婉萤初见这位守了半辈子冷宫的太妃,便是一叹。
二十多年的深宫孤独,竟没能磨去她身上的风华。
慧太妃年轻时,想来也是个美人。
可惜先皇的心都给了早逝的宁贵妃。
“贵妃娘娘。”
听见宁婉萤的脚步声,慧太妃慌乱起身,手指紧紧捏住手帕,嗫嚅着问礼。
“太妃客气了。”
宁婉萤哪敢真受她这一礼,忙抬起手扶住了慧太妃,吩咐白术给她看座。
“不知慧太妃来关雎宫,可是有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