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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盗四海的尸体愈来愈沉重,愈来愈冰凉,那青色儒衫上的露水和霜片竟似变成了冰块,那焦黑的掌印的确让人触目惊心。

血,似乎已经完全冻结,也不再流,林峰的身上也沾上了血迹,盗四海不仅中了一掌,而且还中了两剑,血便是从伤口渗透而出。林峰没有在意,只是顺着山道的一条幽深的小径行去,因为那里有一个小山洞,只要封住那小小的洞口,虎狼便不会损害盗四海的尸体。

风依然很寒,东方的天幕泛起了鱼肚白,太阳就快出来了。林峰加快了速度,虽然尸体很重,但他的身体很棒,只不过当练臂力一般,他还要赶回五魁门干活,明天便是元宵节,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在没有成为五魁门入室弟子之前,他还得与其他下人一般干活,所以他总是起得很早来练功,否则,便没有时间了。

突然,林峰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似是鸟叫,又非鸟叫,更非兽鸣,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林峰从来未曾听到过这样的叫声。这块山林不是很大,也不过只是方圆几十里而已,和南山相对,人们常称为北山,在两山之间是“常家集”。南山、北山都是常家集人所取的名字,因为两山正处常家集南北两面。常家集比较繁华,和杜家联系异常紧密,林峰的那一车炭便是由常家集的户保常天德提供的。南山比北山就大了很多,几乎有两倍那么大,林峰本身就在常家集长大,后来才由常天德把他介绍到五魁门中做了下人。因此,他对南山和北山的熟悉就像是对自己家一样了解,他敢发誓,他从来都未曾在南山和北山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这种怪叫渐渐地向他这边靠近,很快。

林峰心中一动,立刻斜身飞闪入一树丛后,放下盗四海的尸体,自己也伏身在附近的一丛灌木之后,静静地望着怪啸传来的方向,他想到了盗四海叮嘱的“天妖教”。

果然,在他刚藏好身之后,便出现了两个怪人,很瘦,但很高,就像是两根竹竿,两双眼睛闪着邪异的厉芒。二人的鼻子也很高,给人一种阴鸷的感觉,穿着打扮都一样,一袭黑衫紧罩着身躯,似乎并没有穿很多的衣服,也不见他们有丝毫的寒意。

两人身形很快,只一闪身便穿过了林峰刚才在山路间的位置,但瞬即一声低啸,两人又如两只夜鸟般倒飞回来,落于林峰刚才转身的位置。

“师兄,血味到这里便止了,前面再也没有血腥味,这老鬼定在这附近,我们分头去找,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一定跑不远,我们必须尽快夺回秘录,否则若让别人给捡了便宜,就难以向教主交差了。”立于前面的那高个子转头低声道。

“好,我就不相信这老鬼能逃过我们‘索命双鬼’的手心。”后面那高个儿狠厉地道。

林峰心中一愣,这对怪人原来是根据血腥味追来的,都怪自己粗心大意,想到自己身上也有血腥味,不由得骇然,要是这两个怪人顺着血腥找到自己,那么盗四海的重托不能办到不说,而且自己还成了冤死鬼,那样多么不划算,不仅如此,那个眼看可圆的梦也将变成泡影,还没有人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太不值了,想着,林峰不禁大急,望着胸前衣服上的那块血迹,立刻记起盗四海的那把短刃。

林峰很小心,他看得出来,这两个怪人的武功很高,虽然自己不会武功,可是却看过不少武林高手的武功,所以他知道,与这两个人相拼,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便抽出那柄短刃轻轻地把那块沾有血迹的布料切了下来,这短刃果然有削铁如泥的作用,割下那块布料竟连半点声音都没有。

林峰吁了一口气,但见那称为师弟的黑衫怪人鼻子嗅动几下,缓缓地向盗四海那边逼近。

林峰心头暗急,但又无可奈何,只好任由他们去搜寻盗四海的尸体,而他自己也小心翼翼地退后,几乎是挪动,不敢发出一点点的声息,甚至连呼吸都得小心。

怪人的脚步很小心,盗四海能够跑出这么远,其功力也已经够骇人的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说不定会来个临死反扑,那就非常不划算了。其实怪人心底还有一点私心,私心每个人都有,只是还没有找到机会将这一点私心展露出来而已,而这次追捕盗四海,便给了他一个机会,非常诱人,非常便宜但又没惹上杀身之祸的机会,这是好事。

林峰依然在后退,下面是一个斜坡,有很多荆棘,只有小心翼翼地才可能从这片荆棘之间穿过去,林峰最不愿从这段斜坡下去,每次下去定会少了一层皮,划出几道伤口,所以林峰不想再退,只是静静地从灌木丛中看着那怪人的动静。灌木的叶子都已掉得差不多了,不过依然很密,加上在那浓浓的雾气笼罩之下,那怪人并没有发现林峰的动静。

怪人的鼻子不住地吸着,就像是一只寻找猎物的野狗。

“盗四海,我知道你就在这里,你快出来吧,只要你交出秘录,我可以念在咱们十几年的情分上放你一马。”那怪人立住脚高声道,他的确发现了盗四海停身的地方,因为他的鼻子。

没有声息,空寂的山林中只有回音在飘荡,怪人的声音传了很远,但却没有盗四海的回答,甚至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盗四海,你再不出来,我可就不客气了。”怪人一脸戒备的神色,声音有些冷酷却又有些惊惧。

怪人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手腕微微后带,铜钱像一群疾掠的蝙蝠,但却带着一阵刺耳的尖啸,以一种很奇怪的角度向藏有盗四海尸体的树丛中飞去,就像是一张很密的网。怪人的身子也如疾风般跟在铜钱之后向那片树丛中猛扑,手中没有兵器,但任何人都可以感觉到那种势不可挡的杀伤力,所有杀气和杀意完全从那只拳头上爆发出来。

林峰心底直发凉,这一拳的力道竟让他感觉到这个树林似乎在塌陷,似乎那不是拳头所发出的力量,而是一只巨兽在不断吸纳周围的空气。

这是什么拳?林峰当然不知道,盗四海已经不能告诉他了,那怪人更不会说,只是尽力将自己的精神与功力化成一道威猛的杀气和拳劲催发而出。

“噗,噗……”那些铜钱如小蛙入水般地全没入那片树丛,而且击在实体上。

怪人心头一喜,但树丛中依然没有反应,甚至连惨叫都没有,他还需要用他的拳头去努力,绝不能给盗四海任何机会,这是他的行事原则,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一股狂猛的劲风向树丛中涌去,枯枝全都如刀切一般折断。

蓦地,怪人的拳劲偏斜,竟将拳劲移开树丛,因为他看到盗四海那已绝无生机的脸,他不想将盗四海的尸体轰得粉碎,那样秘录也将会灰飞烟灭。

“轰——”尘土飞扬,断枝横射,扬起漫天的尘雾,整个山林似乎都跟着应了一声闷哼。

林峰心头一阵狂震,幸亏这声巨响太烈,掩盖了他的响动。

怪人的动作很快,眼力很刁,一眼便已看出盗四海已经失去生机,那几十枚铜钱完完全全地没入他的躯体,脸色如霜一般苍白,鼻孔已经看不见白雾的缭绕,眼睛睁得很大,瞳孔已经发散,的的确确已经死去。

怪人如鬼魅般地欺身到盗四海的身边,望着盗四海的冰冷尸体,不禁在嘴角牵动了一丝阴笑。

怪人的手缓缓地伸出,向盗四海的怀中伸去,他要拿那本秘录,而且这号称“天下第一神手”的盗四海怀中当然有很多稀世珍宝,若是能够得到几件岂不是美事?怪人的神情很得意。

他的手在接近盗四海胸口前的一刹那,突然猛地收了回来,眼睛一转,嘴角显出一丝狠厉的微笑,抬起头望了望正在赶过来的另一个怪人,他的师兄。

“师兄,盗四海已经死了,看来是刚死不久,胸口的血还有一点温热!”立于盗四海身旁的那鹰钩鼻怪人沉声道。

“哦,秘录还在不在?”那赶过来的怪人急切地问道,身形化成了一道惊鸿,飞掠至盗四海的身旁,与鹰鼻怪人并排而立。

“我还未曾搜身,不知道还在不在,大概不会被藏到哪儿去,我们是顺着经一路所到之处追来的。”鹰鼻怪人估计道。

“但愿是这样!可惜这样一位偷门盗圣,终还是死于教主之手。”后来的那怪人感叹着跨前一步,弯下身子探手向盗四海怀中伸去,他要找的当然是那本秘录,他知道那本秘录的重要,更清楚这本秘录的故事,甚至也向往这秘录中的武学,但没有教主的命令他绝不敢私藏这本书。

鹰鼻怪人的眼角射出一缕残忍而阴狠的神色,嘴角还牵出一丝得意的阴笑。

鹰鼻怪人突然出手了,还是刚才那一拳,但有点小小的不同,他这次竟把大拇指夹在中指与食指之间平推而出。

林峰在旁边看得很清楚,这一拳似没有什么破空之声,完全感觉不到杀气、拳风和拳劲,但其速度却快得惊人,像是一颗流星划破短短的虚空,无比诡秘和凄厉。

鹰鼻怪人的笑容也越来越得意,拳头也越来越快。

那弯下腰去的怪人立刻感觉到这异样的变化,脸色大变,他的确想不到他的师弟居然会向他出手,且是用最阴毒最狠厉的招式,但这已成事实,他还能做点什么呢?

弯下腰去的怪人“吼”的一声狂嘶,整个身体便如一截枯木般向地上猛扑,下面是盗四海的躯体,他的真气迅速凝聚于腰际,并在下扑的同时踢出左腿,以势不可挡的排山劲力向鹰鼻怪人所立的方位撞去,这一脚若撞实,便是一棵碗口粗的松树也能够断裂成数截。

鹰鼻怪人是有备而为,以有心算无心,甚至连他师兄反攻救命的招式都已经算好,他的拳头并没有减慢半分,反而“呀——”的一声暴喝,拳头更疾更猛更绝,在此同时左脚从容不迫地抬起,向他师兄那狂踢而至的左腿上撞去。

劲风从鹰鼻怪人的拳头那露出一截的拇指上疾射而出,这才响起一阵裂帛般的锐啸,这锐啸似乎割开了那一阵狂猛的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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