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亮,凌音寺后院的柴房里突然传出惨绝人寰的尖叫声。
“慧明!”歇斯底里的声音响彻狭小的空间,仿若满屋子的灰尘都被震得扑腾着飞向空中。
“你这屡教不改的懒家伙,又躲在这儿偷懒!还不起来去担水?”伴随着声声责骂和藤条鞭打声,疼痛一阵紧过一阵,蜷缩在草垛上的小尼姑猛然惊醒,倏的弹跳而起,瞪着惊恐的大眼睛。
她死死的盯着烛光下一脸戾气、凶神恶煞的胖尼姑,表情错愕,满眼、满脸都是疑问,嘴里颤巍巍发出别扭的声音:“你、你是谁?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哼,别以为跌了一跤就可以装傻充愣,别以为有师父护着你,我就拿你没办法,凌音寺可不养闲人!”藤条在那胖尼姑手中一抖,如毒蛇口中的长信子,扬卷着朝小尼姑飞来。
小尼姑躲闪开,一纵步跳到地面上,摇摇晃晃的身体这才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火辣辣的疼痛席卷全身,小尼姑抚摸着伤痕,怒目圆睁:“喂!死肥猪,你干嘛打我?”
“没规没矩的东西,竟然敢对我出言不逊!哼,天亮前你不把水缸担满水,你不但没饭吃,这院儿里的活儿往后都是你的,就连师父也别想替你求情!”胖尼姑一脸阴鸷:“我就不信我慧远治不了你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小尼姑脑子里一片混乱,心乱如麻:凌音寺、慧远、慧明,这都是些什么鬼名字?等等,我到底是谁?
“还不快去!”慧远又扬起了结实如鞭的藤条。
小尼姑为免受皮肉之苦,夺门而逃,慧远在后面追打谩骂:“该死的!你还想跑?”
小尼姑头顶月光,一鼓作气朝山下跑,脚下却轻飘飘,如架在云团之上,好赖强撑着跑出了山门。
慧远追至山门口,忌惮的停下脚步,气急败坏的怒骂:“有本事你就滚出凌音寺,再也别回来!”
小尼姑回头张望,瞅见慧远没追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瘫软在地上,嘴里嘟嘟囔囔: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为什么一切都是那么陌生?我什么时候成了尼姑,还取了那么个古里古怪的名字,我怎么没一点儿印象?
一阵山风掠过,小尼姑感觉头顶凉飕飕,抬手一摸,光溜溜圆滚滚的脑壳刺激着掌心,惊得她泪水横飞:“妈呀,这不是尼姑又是什么?呜呜呜,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抬眼望着清冷月光下的高山茂林,小尼姑心生惧怕,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呜呜呜,看来,我真的是这里的尼姑慧明……那个死胖子那么凶,我定是没有好日子过了!”小尼姑仰望星空,自悲自怨的哀泣。
又一阵山风刮来,小尼姑脑子里出现了无数画面:
繁华都市霓虹闪烁,一个阿娜多姿的女人脚踩高跟鞋,扭着水蛇腰,穿梭在各色奢华的宴会厅里,女人们见了她都横眉冷目、一脸嫉妒,男人们见了她都巴巴的往前凑,恨不能黏在她身上……
“我、我想起来了!”小尼姑声音哆嗦:“我叫云苏,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大都市——上海,是知名的交际花;交过的男朋友个个有头有脸,没有一个团也有一个营,可谓是夜夜笙歌,日子多姿多彩,好不惬意……我怎么会变成尼姑?”
云苏忍着剧烈的头痛,继续在大脑中搜索记忆:
那夜,云苏正与男人酣畅淋漓的相拥起舞,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河东狮吼的叫嚣着冲过来,没等云苏反应过来,脑门上挨了重重一击,她只感觉头晕目眩,两眼一黑,人事不知……
“天啦!我的天啦!”云苏狠狠的揪了自己一爪:“我、我这是穿越了么?”
初步确定了穿越的事实,云苏仰天怒骂:“老天爷,你眼瞎了么?我云苏半生风光无限,堪称男人们眼中的尤物,是个男人皆想把我据为己有,独宠与我;你把我带到这个鬼地方,也不晓得是哪朝哪代,不让我成为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名门千金也就罢了,也犯不着让我变成尼姑,伴着青灯古佛度完此生吧?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回到现代去的愿望无比强烈,可是,云苏很清楚,愿望等同于空想,她都不晓得自己怎么来的,又怎会知晓回去的途径和方法?
大殿内诵经声连绵起伏,传至云苏的耳廓内,云苏挣扎着站起身,指月骂天:“哼,既然你不开眼,存心恶心我,要寂寞死我,姑奶奶我自娱自乐,非把这尼姑庵变成交际花培训中心不可!”
月亮沉下山头,天边泛起鱼肚白,浑身冻得僵硬的云苏无处可去,哆哆嗦嗦,机械性朝山上迈步。
过了山门,云苏像做贼一样东瞅西看,院内空无一人,她一溜烟跑回之前栖居的柴房,龟缩在草堆里取暖。
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紧接着是一个谨小慎微的声音:“慧明,你在里边么?”
云苏警觉的朝墙角靠了靠,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黑漆漆的门板,怯怯的问道:“谁?”
“我是你六师姐慧能,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慧能?
又一个陌生的名字,使得云苏脑袋发蒙,初来乍到的她对这一世的记忆全无,对前一世的记忆也是断断续续。
但她相信门外的这个慧能,与她占用的肉身慧明是友非敌。
云苏跳下草垛,披着满身杂草拉开门,尚未看清楚慧能的容貌,慧能已闪身进屋,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摸出两个黑乎乎的东西塞进她手中,道:“你快抓紧时间吃,大师姐被师父喊住,在大殿内说话……若是被她瞧见了,我挨鞭子事小,你又得饿肚皮了!”
云苏一阵心塞,昏暗中,她呆愣愣的望着慧能模糊不清的脸,许久才义愤填膺的问道:“那死胖子总是欺负你们么?”
“嘘!”慧能惊恐万状:“慧明啊,你这话让大师姐听到了,那可不得了,她平日里最不待见的人就是你,你都忘了么?”
云苏摇头苦笑:“我什么都记不得了,就连你……”
“连我你也不记得了?”慧能不可置信的瞪着云苏,旋即一脸伤悲,泪水飞洒:“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