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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葛海,是跃龙镇巡江打捞队队员。

我们名义上是打捞队,实际上就是折腾那些死倒儿的。

“死倒儿”,就是溺水而亡的尸体。

是的,我是个捞尸人。

自古以来,我们捞尸这个行当被称之为:巡江子。

跃龙镇打捞队其实就我和独臂师父老冯。跟师父巡江子大半年后,才又来了个新人。

新来的家伙胆子出奇的大,人都叫他马天胆,意思是胆比天还大,这家伙,坑了我一辈子。

我这辈子的改变和马天胆脱不了干系,要不是当初他起了贪念,兴许我就会是另一种命运。

事情要从马天胆头一遭和我们出工那天说起。

那一天,下着小雨,等我们到了江边,雨却又停了。

上船前,我师父一手抓起斗笠望着天道:“今天老天爷好像不开脸儿呦!”

我一听师父的语气,就知道他老人家对今天出江有些犹豫。

只是公社那边催得紧,说要是不尽快把这死倒儿请走,河夫子们都不敢摸虾了。

不然也不会在雨雾天气出船。

我们这行当,有三不捞的规矩。

一是水中直立的绝对不捞,这叫水煞,相当于僵尸片里面的粽子尸王。

二是下雨天不捞,雨天阴气太重,命再硬也扛不住。

三是水上只漂浮着长头发的女尸不捞,这种一般是妙龄少女,为情跳河,怨气极重,而且打捞的时候长发很难处理,打捞工具容易被头发缠住,人不小心就会被扯下江。

三不捞还有一种说法,就是尸体三次都没捞上来,就不能再捞,因为这种人还有未完心愿,强行打捞会被它缠身。

今天这天气,刚好在三不捞的规矩里。

马天胆看我师父犹犹豫豫,咧个嘴笑道:“你个鼎鼎大名的河阎王,怎么尿叽起来像个寡妇?”

我立马打抱不平起来,说:“你知道个屁,师父懂得的江规比你吃的鱼籽儿都多,估计今天这死倒是有些来历的!”

我这话自然不是忽悠马天胆的。

这里面的学问,要是用嘴巴说,估计三天两夜也讲不完,别以为我们就是支个船儿,到江上拉个尸体回来,这事就了了。

当然这么做也不是不可以,但这里十个得有八个断子绝孙!

也许有人要问,不是还有两个呢?

嘿,那两个,绝逼不得好死!

只不过师父被马天胆这一激,看下天气,发现已经没有雨,咬了咬牙,上了船。

出了江,师父给马天胆讲起了这里面的学问:“你小子以为这巡江子这么简单?这死法里,数溺水而死的讲究最多,莫要说走背字儿碰上了水爷,就是贸然捞个死倒儿,可能你小子这辈子就完了!”

马天胆撇了撇嘴,师父淡淡的说:“比如捞到个传染病的死倒儿,染上了病……”

马天胆倒吸了一口气。

我撑着船,眼睛扫着江面,一边听师父继续说:“老辈人传下来的话叫‘宁拆龙王庙,不毁龙王灶!’”

我问师父龙王灶是什么,他说水里横死的,都是被水爷们看上的,你贸然把人家的东西抢走了,那还得了?

马天胆不再言语,他怕了。

江面升起了一层淡泊的雾气,这对找尸来说等于平添了难度。

死倒儿如果没被卡住,是不会长期停留在某个水域的。

不过在出江前,我师父已经提前给我划定了一片区域,他窜了一辈子江,基本上每次推断得都八九不离十。

果然,约摸半个小时后,透着淡淡的雾气,我看到死灰色的江面上出现了一丝异样。

此时江面上寂静一片,水雾也渐渐被风吹散。

我师父先站起身,望着那不远处一团模糊的白色东西。我刚准备划船迫近那里,就听师父抬手道:“海子,停住!快停住!!”

师父语气迫切,我一听就知道不对劲,立马反摇了几下橹:“咋了师父?”

我压低声音询问,“黑棒子甩籽啦?”

“黑棒子甩籽”是句我们巡江子人的暗话,意思就是问:是不是和圈套?

黑棒子就是指的鲶鱼,众所周知鲶鱼是直接产小鱼的,这都甩籽了,还不是圈套?

师父没言语,但我从他表情里也看了个八九不离十。

接着,我师父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了一支锈迹斑斑的单筒望远镜,眯着眼瞭了半天。

“回去!”师父斩钉截铁的说。

马天胆道:“好咧,我们赶紧拖回去交差。”

我知道师父的意思,掉转船头。

“哎哎哎,怎么回头了?”马天胆

师父叹了口气道:“那女尸口含玉石,想必是水爷下的套,专门骗那些贪财之人的性命。”

师父把望远镜递给我。

我看那稀薄雾气下,仰面漂着一具严重变形的白花花尸体,而尸体口腔大开,一颗泛着绿莹莹宝光的石头,躺在尸体浮肿的舌头上。

马天胆不信,说哪里还有浮尸嘴里含玉的,天底下要都有这好事,巡江子还不都成财主了?

他一把从我这里抢过望远镜,看后不由得大叫了声:“奶.奶的,马大爷今儿是出门西北遇财神呀!”

师父看了一眼两眼冒金光的马天胆道:“你还真以为天底下有这等好事?别做你娘的美梦了!”

接着师父命我回去,说天晴之后再来,看女尸口中是否还有宝玉,要等没有了宝玉才能来捞尸。

如果以为事情到了这里就完了,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我也就不会说这马天胆坑了我一辈子。

上了岸,师父说要和镇公社的领导们解释下,慌慌张张的走了。

我看他似乎很是焦虑,却又不知道为何。

不过领导催了那么久,你们下了江还不捞尸,这不是打了人家的脸吗,当然得焦虑了。

等到黄昏时分,我走出江边窝棚准备撒泡尿,却看到停在岸边的江漂子(一种细长的木船,类似于皮划艇的形状)少了一条。

我一想也有个把小时没见到马天胆了,心中当即一惊。

我知道,这马天胆肯定是下了江去寻那浮尸了。

心中不由大骂:好你个马天胆,啥便宜你都敢沾?你是嫌自己肉太肥,想给水爷添点荤腥不成?

情况紧急,要是等师父回来,估计马天胆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我心一横,解开木船的缆绳就下了江。

我知道马天胆肯定没我手脚麻利,估计现在还没找到呢,所以就自己先奔着刚刚发现浮尸的下游划去。

江上仍旧雾气蒙蒙,加上天快黑了,所以视线很不好。

好在我多少也跟师父学了几招,大致能够推断浮尸飘浮的水域轨迹。

等我撑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终于又发现了那团白花花的浮尸。

浮尸静静地躺在江面,好似纹丝不动,实际上水下的暗流正推着向下游去。

我把船停在距离浮尸大约五六十米的地方,使船漂移的速度保持和浮尸一样,打算在这等着马天胆。

坐在船头的我,瞧了一眼那堆白花花的腐肉。

突然,一股前所未有的阴森感向我袭来。

此时偌大的江面,只有我和这一具浮尸,即便是平日里对尸体已经有些麻木了,但此时我仍旧觉得心虚。

人有个毛病,越是害怕什么东西,就越是不受控制的去想那东西。

我此时就是越觉得这浮尸让人感觉瘆的慌,眼睛还偏偏一刻不离的看着那里。

江面静寂无声,甚至水流拍打船底的声音都没了。

我越发的发慌,脑子里也翻腾起了师父讲的那些水爷水鬼,拖人下水的恐怖故事。

此刻,我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不远处的死倒,生怕一会这家伙在扑通扑通身子向我游过来。

越想越怕,甚至握紧船橹的手心儿都全是汗了。

这时候,我突然看到那死倒浮肿的身子好像动了动。

我眼睛立马瞪得溜圆,心说真诈尸啦?

不过很快更惊悚的一幕出现了,那死倒儿竟然“坐”了起来!

没错,就是坐了起来。

就像那平静江面是固体的,死倒儿就直挺挺地坐在江面,两条腿似乎在水下划着水。

看到眼前这幕,我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死了就是死了,怎么还带坐起来的?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甚至逃跑这档子事都给忘得一干二净,呆愣愣的坐在船头。

那时候我脑袋一片空白,估计魂魄都吓得出窍了。

接着那浮尸竟然转了转头,被水泡的扭曲变形的脸竟然对我笑了笑,身体转了个姿势,扑通栽进水里,向我游了过来。

我汗毛不由得都炸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突然我的后背被什么东西猛然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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